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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算王皇后为了王家的声势,请皇上与她一同到王家致祭,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估计只是一句话而已。
帝后此次到来是微服,只带了数十人随侍。两人都是素白缂丝常服,皇帝戴了白纱帽,皇后头戴着粉白色珠花步摇,通身的素净却越发显出她墨染般的头发,点漆似的双眼,胭脂薄薄沾染的唇,显得整个人如画中飘渺的神子,太过美丽反而令人无法明确地看清她周身一切。
帝后一起到灵堂,皇后给王若上了一炷香,皇帝则找刑部尚书王麟略问了一下此案进展,知道至今依然没有头绪,便不悦地说道:“大明宫中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亘古未有。卿身为刑部尚书,又是王家中流砥柱,相信定会对此案多加心思,不至于最后拖延成积年陈案吧。”
“是,卑职与大理寺崔大人一直有联系,目前他亦是束手无策。”王麟是死者亲属,按律不能主持此案,因此崔纯湛才是本案的负责人。
皇上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抬头看见李舒白,便面露微笑,示意他跟自己出外。
黄梓瑕跟在李舒白身后,随着两人走到灵堂外,脱离了那青烟缭绕的环境,顿觉舒适不少。
皇上说道:“四弟,此次王家女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李舒白说:“命运无常,天时往往出人意料。”
皇上看了他一眼,说:“朕在宫中,也听得许多传言,说此事与庞勋有关云云,你意下如何?”
李舒白摇头道:“恐怕未必。”
“哦?四弟心中是对此案已经有了把握?”
“我日常忙碌,倒并未有什么发现,只是我身边的宦官杨崇古,对于此事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李舒白回头示意,黄梓瑕赶紧躬身行礼。
“杨崇古,不就是上次破了京城四方案的那个小宦官吗?能从别人寥寥几句话中就清晰准确地了解这么一桩疑案,这可是个人才啊!”皇上也是对她记忆犹新,“不知这回,他又有什么发现?”
“以她看来,此事牵连极广,时间从十六年前至今,地域从长安到扬州,绝非寥寥数语所能概括。”
皇帝神情略有诧异:“之前听说庞勋旧部复仇,朕已经十分惊讶,如今听起来,似乎□□比这个更加深广?”
“是。而且,幕后的主使人,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朝廷和皇家,牵连到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皇帝望着身后的灵堂沉吟,缓缓地说:“不过是一个女子的死,身后,竟然会有那么巨大的□□?这可千万不要错判了。”
“臣弟不敢。”李舒白说道。
皇帝回头看了黄梓瑕一眼,目光颇有深意。
灵堂内,烟雾缭绕,一片哀戚。
二十四名道士的一百零八遍太上往生咒已经诵念完毕,道长右手持桃木剑,左手金铃轻晃,长声发令道:“地暗天昏,五帝敕令,呼雨驾雷,神鬼遵行。即行启程,跋涉乡关,诸怨解除,血光弥消,青莲定慧,神魂永安。急急如律令。”
周围等候的八名壮实家丁应了一声,拿着麻绳一起上前,要捆了棺材,抬出大门。
“等一下。”
一个声音在堂上响起,声音并不响,但众人都听出这声音的来源,一片寂静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李舒白的身上。出于对他的敬畏,稀疏的人声顿时消弥。
他走到灵堂内,抬手在棺材上轻抚了两下,又从袖中取出一条白玉镶金手镯,说:“这本是我准备好要在新婚之日替王妃添作妆奁的,谁知王若为人所妒,以至于在重重守卫中香消玉殒。此事诡异非常,自然是人力所不能为,我深知王若是为我所累,被庞勋鬼魂所害。因此这个手镯还是要让她带入地府,让世人都知道,虽然王若在生前未曾做我的妻子,但死后我依然愿给她一个承诺!”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没想到这位京中传说冷淡无情的夔王李舒白,居然对已经惨死的准王妃情意如此深重。
王麟赶紧说:“多谢夔王厚爱,琅琊王氏感激不尽!我们这便开棺……”
“夔王这一片心意,真是让人感慨。”有另一个声音缓缓打断王麟的话,那声音温柔醇厚,与主人一般无二的令人如沐春风。是王蕴出了人群,向着李舒白行礼,说道,“然而阿若如今尸身不堪,恐怕已经戴不上王爷的金玉手镯了。”
李舒白淡淡道:“是以我在那一批首饰中选中了这件,金扣可以解开,应该可以戴上。”
他将手镯解为三截,递给黄梓瑕:“我记忆中的王若是艳若桃李的美人,她如今的模样,我不想看。”
黄梓瑕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来摸女尸手掌这个重任,最终还是落到自己身上了。
但见堂上一片安静,而王蕴也没有再固执反对。几个家奴抬起棺盖,挪开一条一尺来长的缝隙,让黄梓瑕伸手进去。
黄梓瑕拿着手中的金镶玉手镯,摒息静气地摸进去,然后握住女尸那已经溃烂不堪的手。
初夏季节,尸体已经微有腐烂,摸起来跟烂泥似的。她一咬牙,抓住那只已经半腐的黏湿手腕,转头对李舒白说:“王爷,奴婢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