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午夜,万籁俱寂,只有车轮辗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声,以及衣甲的摩擦声。一盏盏风灯撕开夜的幽暗,空荡荡的街道中有一行车马走过。晚间巡逻的军士排着队整齐行过,并未上前查问,只因他们早已由仪仗中看出那是靖王府的车驾。
马车中,初晴看着脚边醉卧的慕容樾,暗自皱眉。她返席后,就见着众人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频频向他们二人举杯。偏是慕容樾仿佛跟酒有仇一般,众人举杯贺他新婚,他也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初晴不胜酒力,他竟替她一一喝了。如此几番下来,任是他酒量匪浅,也终于还是醉了。在强撑着散席后,便踉跄难支,再不能多走一步。初晴也多喝了几杯,感觉头晕目眩。最后还是睿王慕容柯将他们一同送到了马车上。
倒是那个白衣青年,初晴却一直没看到他回席。不知他是何人,气度清雅如月,却又那么忧郁。白衣落落,风姿若雪,令人难以忘怀。
初晴正在胡乱思想之际,一旁的慕容樾蓦然伸过双手,将她一把抱在怀中,口中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半响,又酣睡如常了。初晴不由得苦笑,推开他的手,坐到一旁。过了不一会,慕容樾又伸过魔掌,将她拉入怀中。初晴又推,他便又抱。如此反复几次,初晴终于认命,乖乖的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还好,不多时,便到了靖王府。在小福子等人诧异的目光中,唤过侍卫们将慕容樾架下车,送至房内。初晴终是有些不放心,跟在后面,直到将他放在床上安顿好,方才转身欲走。慕容樾却突然攥紧她的手,喃喃道:“别走,别离开我。”
初晴挣了几下,慕容樾却越抓越紧。再回头看,小福子与司墨等人都早已知趣的离开了房间。没奈何,她只得坐在床边。却听得慕容樾又唤了一声,这次她听清楚了,他叫的是:“雪姬,雪姬。”
果然如此,初晴暗道。忆及萧雪姬的绝世风华,她也不得不承认,若他们二人能在一起,倒也的确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今日殿中就可以看出慕容樾对萧雪姬用情至深,眼下他大醉,只怕还是为了她。初晴微微叹了口气。
熟睡中的慕容樾再不见平日里的冷漠暴戾。几缕散乱的额发覆在他光洁宽广的额上,剑眉微斜,双眸轻闭,睫毛密如鸦羽。直挺的鼻下,轮廓分明的薄唇紧抿,不时还会嘟嚷几句,透露着几丝孩子气。嗯,她仿佛记得,他今年好像也只有二十二岁吧。虽然这具身体年方十七,可前生的自己比他却还大了五岁。此刻,他斜飞的眉微蹙着,俊逸的脸上写满无辜。初晴心下不由一软,便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渐渐酒意上涌,她前合后仰,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也一头歪在床边,胡乱的睡着了。
清晨,慕容樾睁开眼,便见自己的身侧,竟然还睡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他猛然起身,仔细一看,不是萧初晴是谁?!
他一惊,很久没这样醉过了,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又摸摸身上,还好,衣服都还完整的穿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房内向来不让女人留宿的,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他转头一看,却见初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中满是讥诮之色。
慕容樾被她看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张脸顿时挂不住,怒道:“你,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不知廉耻,竟然自荐枕席!给我滚出去!”他指着门外,复又喝道:“快滚!滚!”
初晴慢条斯理的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物。面色如常,心中却在懊恼。昨晚太累了,竟然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加上天气又冷,不知怎么搞的就睡到被子里去了。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没品,自己都没说什么,他竟然反应这么激烈。自己又没将他那啥,再说了,就算是那啥,也是自己吃亏啊,搞得现在好像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一般。
初晴翻了翻白眼,也懒得解释,拾掇好便走了出去,甫一关上门,便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福子早早的率着一干下人等在门外,听到慕容樾的怒吼,正自惊疑不定。初晴莞尔一笑,对他们道:“王爷醒了,不过你们现在最好进去,因为他心情好像不太好。”说完,也不管他们诧异惊讶的眼神,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梨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