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
帕吕德就是他在生活和思想发生剧变的这一时期写出来的。这是一本既迷人又奇特的书,法国新小说派的代表作家娜塔丽萨洛特、克洛德西蒙,以及罗兰巴特,都把帕吕德视为现代派文学的开山之作,预告了五十年后兴起的“怀疑时代”和“反小说时期”贯穿全书的独特的幽默,暗讽当时的生活百态和文坛现象。那片沼泽地象征他的家庭,也直指当时的社会。遵循传统道德的世人,伪造生活还以“完人”自居,演绎着最荒谬的悲剧。当时活跃在文坛的两大流派,象征主义诗人如马拉美等,完全“背向生活”而天主教派作家,又以一种宗教的情绪憎恨人生,更多的无聊文人则身负使命,极为掩饰生活。总之,在纪德看来,恪守既定人生准则的世人,无不生活在虚假之中。
纪德的文学创作自帕吕德始,就坚决摈弃“共同的规则”绝不重复自己,更不要走上别人的老路,不写别人已写出或者能写出的作品。因此,他的每部新作,都与世上已有的作品,与他此前的作品迥然不同。他的许多作品,甚至模糊了体裁的界线,究竟是随笔、散文,诗歌、小说、叙事,还是别的什么,让批评家无法分类,傻剧又是小说,不伦不类。帕吕德结构巧妙,自成循环,叙述的多视角、空间的立体和层次感,都是前所未见,尤其“戏中戏”“景中景”作者自由往来于现实与虚构之间。这种小说套小说复杂而奇妙的结构,是小说创作的一次革命,到后来他称之为惟一小说的伪币制造者,更是发展到极致。像帕吕德这样结构的一部作品,是可能写成好几本书的总和。
纪德的第三部重要作品背德者出版之后,有一个短篇浪子归来值得注意,篇幅很短,但是寓意颇深,几场对话充满禅机。浪子回到父母身边,并非痛悔自己的所做所为,而他还鼓励并帮助小弟离家出走,则别有深意。细细品读,可以进一步认识纪德思想的复杂性。阿尔贝加缪看了纪德的浪子归来,觉得尽善尽美,立即动手改编成剧本,由他执导的劳工剧团搬上舞台。
以田园交响曲为终篇、同背德者、窄门组成的三部曲,从一九三年至一九一九年,历时十六载,记述了追求快乐和幸福的历程,但也是追求快乐和幸福的痛苦历程。在三部曲中,田园交响曲篇幅最短,却获得了巨大成功,持续一版再版。截至作者去世时,已发行上百万册,还被译成五十多种语言,在法国和日本分别拍成电影。
田园交响曲同另外两部小说一样,是寻求生活快乐而酿成的悲剧。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名乡村牧师出于慈悲,不顾妻子的反对,收养-爪成为孤儿的盲女,不仅对她关心备至,还极力启发她的心智,引导她逐渐脱离蒙昧状态,领略她看不见的美妙世界。然而,牧师从慈悲之心出发,一步步堕入情网,给妻子儿女造成极大痛苦,却又不敢面对现实,只是一味拿基督教教义为他对盲女的炽烈感隋开脱,认为没有任何违禁的成分:“我遍读福音书,也没有找到戒律、威胁、禁令这些都出自圣保罗之口,在基督的话中却找不到。”盲女错把感激之情当成爱情,可是她治好了眼睛才看清,她爱的是儿子雅克而不是于她有恩的父亲;她也看清这种爱无异于犯罪,会给收养她的一家人带来痛苦和不幸。于是,她别无选择,惟求一死,假借采花之机失足落水
纪德认为,在人生的道路上,最可靠的向导,就是自己的欲望:“心系四方,无处不家,总受欲望的驱使,走向新的境此言,并且身体力行呢?忒修斯篇幅很短,极为凝练,高潮迭起,尤其忒修斯同代达罗斯的对话,忒修斯和俄狄浦斯二人命运的碰撞,击出多么高尚的火花,每次重读,都发人深思。
忒修斯当上国王,不改他的生活方式,同普通百姓一样简朴。他认为富豪权贵的贪得无厌是国家动乱的祸源,于是取缔地方小法庭和议会,全集中到雅典卫城。他还通过平均土地的办法,一下子消除了霸权以及由霸权引起的纷争,在全国公民中,包括穷苦人,实行财富和政治平等,欢迎外地人到雅典定居,并且享有同等权利。他采取这些措施,促进雅典民富国强,为使人类能有更大的作为,表现出更大的价值。理想国、理想社会,这正是纪德思想的核心,他的全欲是拿个人做实验,为人类开辟幸福的源泉。忒修斯的结尾,留下了纪德的心声:“想想将来的人类也很欣慰:在我之后,人类多亏了我,将承认自己更幸福、更善良,也更自由我不枉此生。”
李玉民
2011年3月于北京花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