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镇上去接你的。他现在又去了,去了不过个把钟点,现在就快回来了。你一定在路上碰到过他的,不是么?一个上了岁数的人,带着"
"没有啊,我没遇见什么人啊,萨莉阿姨。船到的时候天刚亮。有条船停在码头,我把行李放在上面,到镇上四周和乡下溜达了一番,好打发时间,免得到这里来时间太早,所以我是打后街绕过来的。"
"你把行李交给哪一个了?"
"没有交给哪一个啊。"
"怎么啦,孩子,不会被偷么?"
"不,我藏在了一个地方,我肯定不会被偷走的。"
"你怎么这样早就在船上吃了早饭?"
这下子可要露马脚啦。不过我说:
"船长见我站着,对我说上岸以前最好吃些东西。这样,他就把我带到船顶上职员餐厅上去,把我要吃的都搞了来。"
我心神不定,连听人家说话也听不大清楚。我心里总是在孩子们身上打主意。我打算把他们带到一边去,套些话出来,好弄明白我究竟是谁。可是我总是不得手。费尔贝斯太太连续地说话,滔滔不绝。没有多久,她问得我顺着脊梁骨直冒凉气。
"只是我们在这儿说了半天,你可还没有跟我说起有关我姐姐,或是他们当中任何哪一个人的一个字啊。现在我要把我的话头收住,由你来说。要把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告诉我所有的事全对我说一说。他们的情况怎样啦,如今在干些什么呢,他们又要你同我说些什么啦,凡是你能想到的,都说给我听。"
啊,我心里明白,这下子可把我为难住了毫无退路。到目前为止,多方老天爷保佑,一切顺顺当当,不过如今可搁了浅,动弹不得啦。我看得清楚,想往前闯,那是办不到了,我只能举起双手投降了。我自言自语,这是又一次走上了非说实话不可的绝路了。我刚想张嘴说话,可是她一把抓住了我,推到了床的后头。她说:
"他来啦!把你的脑袋低下去好,这样行了,人家看不见你了。别露出一点儿口风说你已经来了。我拿他开开心。孩子们,可不能让你们说一个字啊。"
我知道我如今是进退两难了。不过也不用瞎操什么心嘛。除了一声不响,你也无事可做嘛。等待雷电轰顶之后,再从下面钻将出来嘛。
老先生进来时,我只能瞅了一眼,随后床把他挡住了。费尔贝斯太太呢,她跑过去问他:
"他来了么?"
"没有啊。"她丈夫说。
"我的天啊,"她说,"他会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想不出来,"老先生说,"我得承认,这叫我心里极其不安。"
"我知道不安!"她说,"我都快发疯了。他一定是已经到了。你一定是路上将他给错过了。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我推测得出来。"
"怎么啦?萨莉。我不可能在路上错过他的这你也明白。"
"不过,啊,天啊,天啊,我姐会怎么说啊!他注定已经到啦!你一定错过他了。他"
"哦,别再叫我难受啦。我已经难受得够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实在不知所措啦。我不能不承认,我已经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能已经到了,因为他到了,我却错过了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嘛。萨莉,这可怕简直可怕轮船出了什么事,一定是的。"
"啊,西拉斯!往那边看一眼然后往大路上看!看是不是有人正在走过来?"
他一跳,跳到床头窗口,这就给了费尔贝斯太太一个绝好的机会。她赶紧弯下身子,一把拉住了我,我就出来了。当他从窗口转过身来,她就站在那里,脸上红红的,笑面满脸的样子,仿佛房子着了火似的。而我呢,温温驯驯的,急汗直冒,站在她的身旁。老先生呆住了,说:
"啊,这是谁啊?"
"你看是谁?"
"我可猜不出。谁啊?"
"这是汤姆。莎耶啊!"
天啊,我差点儿没栽到地板底下去。但是这时已不由人分说,老人一下抓住了我的手握个不停,与此同时,他的老伴呢,正手舞足蹈,又哭又笑。随后他们两人连珠炮似地问到茜特和玛丽还有那家子其余的人来。
不过要说高兴的话,恐怕没有人能比我更高兴的了,因为我仿佛重投了一次娘胎,终于弄清楚了我原来是谁。啊,他们向我东打听。西打听,一连问了两个钟头,最后我的下巴也说累了,连话也说不下去了。我讲给他们听有关我家我是说汤姆。莎耶家的种种情况,比起实际的情况多出六倍还不止。我还说了,我们的船怎样到了白河口,汽缸盖炸了,又如何花了三天时间才修好。这样的说明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效果也是头等的,因为为什么要三天才修好,他们一窍不通。如果你说有一只螺丝帽飞上了天,他们也照常会相信。
现今我一方面觉得挺惬意,另一方面又觉得挺不惬意。作为汤姆。莎耶,我是挺自在。挺惬意的,而且始终这样自在。惬意,直到我后来听到了一只轮船沿着河上开来时发出的气喘声这时我自言自语,万一汤姆。莎耶搭了这条轮船来了呢?万一他突然走进来,在我给他递去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声张之前,就喊出了我的名字呢?啊,一定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这样就糟啦。我必须到路上去拦住他。我便告诉他们,我得到镇上去,把行李取来。老先生本想跟我一起去,但是我说不,我自己可以骑马去,不用给他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