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春一怔,脸上的妩媚笑容消失了。
“你你还要找他?”章春的嗓音有点僵硬。
“是的,我一定要找到他。”张天齐语气坚决。“我已经找过不少地方。见过乾滑帮的人,见过老桂的人,就是找不到长春居土那群奴才的奴才。”
“你不能找他。”章春的语气也坚决。“他是替朝廷出力效忠的草野忠义人士,你”“狗屎忠义人士。”他脱口讽刺。“他暗中替你们做出卖自己族人的勾当,更网罗弧群狗党干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狗屎事.不仁不义,寡廉鲜耻,恶于非我族类”
“住口!你”“你不必大呼小叫,我可不是你的奴才。”他也大声说。
“在你们说来,他是为朝廷出力效忠的草野忠义奴才,你们可以容忍他种种不法勾当,包括把你捉去训练做娼妓的罪行。而我却认为他是表面仁义英雄,内心男盗女娼的狗娘养的杂種”
“你这是叛逆口吻”
“你给我闭嘴!”他怒吼。“你们满人做皇帝,表面上叫的什么清汉一家。”
“这只怪咱们汉人不争气,自己打打杀杀,把你们请进关来做皇帝。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游戏风尘浪人,我介意你们公开的杀戮,但我也无能为力。
我也在乎那些助纣为虐为非作歹的人,虽然受损害的人不是我。我,但我必须做认为天理国法人情管不到的事。
我不介意你指证我是叛逆,那些无损于我风尘怪杰的人格与尊严。小春。你必须将他的下落告诉我我”
“办不到。”章春断然地说。“除了这件事,我可以为你做任何”
“我只要求你做这件事。”
“办不到。”
“那就算了。”
“那你”“我会找裕刚亲王,甚至去找你们的皇帝。”
“什么?你”章春大吃一惊。
“要我说第二遍?小春,我说话算数。你们的皇帝自称略,他宜示臣民,要以仁爱治天下。
“我不管他口中所指的仁爱是什么,只知道役用长春居士这种人,不符合我心目中仁爱二字的意义。他如果能说服我那就罢了,不够他就该摒弃长春居士这种人。”
“你不能”
“我能,我一定能办到。再见,小春。”
章春拉并马步,剑向他一指。
“我必须阻止你骚扰皇上。”章春厉声说。“天齐。不要逼我,答应我,不再过问长春居士的事,不要”
“你用剑来阻止我?”他冷然问。
“必要时,我会的,我”
“小春,不要用剑指着我。”他叹口气苦笑。“我承认对你杯有几分温情,你为了忠君毅然摒弃儿女情怀。
“你如果想杀我。你将会发现,这是你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后会有期。”
他挥挥手,转身举步。
一名大汉突然虎扑而上,右爪搭后脑,左手食中二指取背心的灵台大穴。
太快了,谁也看不清刹那间接触的变化,但见眼一花,大汉前扑的身躯却斜飞而起,发出一声惊怖的狂叫,手舞足蹈急剧旋翻,砰然一声大震,背心着地手脚朝天;摔翻在两丈外,呻吟着爬不起来了。
这瞬间,第二名大汉到了.雁翎刀在张天齐身后杀一记刀劈华山,刀沉力猛急似雷霆,要将他劈成两片,千斤巨石也可能刀到石分。
他反向后退,像电光一闪,恰好从刀及项门的前一刹那,间不容发地从刀锋下急退,背部撞人大汉怀中,右手的尺余手棍后撞。
“啪!”有骨折声传来。
“哎”大汉厉叫,向前飞越他的头项上空,像是被他大背摔摔出的,在砰然大震声中,又是背部着地,摔倒在前一名大汉的身上,两入滚成一团。
这位大汉更糟。右肋掉了两根肋骨,伤势比前一名大汉重得多。
第三名大汉倏然止住冲势,吓自了脸,手中刀不知该不该收回,愣住了。
张天齐已转过身来,脸色阴沉。
章春张口结舌,弄不清两个功臻化境的御前侍卫,是怎么被摔飞的。
“回去问问老桂,小春。”张天齐冷冷地说。“上次我和他在焦山决斗,他已经不是我的敌手了。”
“那那那你现在”
“十成.小春。”他举起小手棍。“百步之内.这棍小木棍可以成致命的武器。我的肉掌,可以硬抓他的含光剑。”
“你”“所以,我—定可以见到你们的皇帝。你两个保镖打手只剩下半条命。快带他们到光福镇医治。”
“我一定可以阻止你的胆大妄为。“章春咬牙说。“你最好趁早打消这犯天条的念头。”
“所以我说后会有期。”他反而轻松地笑了。“我知道你阿妈手下有许多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
“裕刚亲王手下更是猛将如云,你会不顾一切布下天罗地网,等我进入罗网。再说一遍,后会有期。”
他身形疾转,像是幻化、身形转正面孔重现时,夕阳余輝下,显得十分唬人。
长啸震天,他那狰狞的面孔更为可怖,身形闪电似地八方幻现,似乎同时有不少雷神现身,此隐彼现变幻无常,气流急剧激旋,风雷声隐隐,与绵绵不绝的长啸声起伏应和,令人惊心动魄。
“格格快走。”唯一站立的大汉狂叫。“白莲教妖人,快章春心胆俱寒,扭头飞奔。
长啸声徐逝,雷神形影俱俏。
地下,江南一枝春的身影也不见了。
北面的另一座山头的树林中.葛佩如小姑娘,替江南—枝春穿妥衣裤,将人倚坑在树下喂水润喉。
红日已沉下西山,暮色四起。
“我必须等保命金丹药力行开才能救你。”背对着她俩的张天齐说。“章春的保命金丹出自大内,可以把人从鬼门关里拖回阳世。如果早些救你,我没有灵药救你的命。路姑娘,你得躺上十天半月。”
“我不能躺上十天半月。”江南一枝春吃力地说。
“为何?”
“我一定要去行刺鞑子皇帝。张兄,能助我一臂之力吗?为了反清复明大业”
“我抱歉。”他转过身来。“不要做这种蠢事,路姑娘,你杀死一个皇帝,还会有人做皇帝。
“这位康熙皇帝拼命养儿子,目下已经有十位皇子了。他自己八岁登基,目下他的大儿子已经快廿岁了。而且,他根本就不怕有人能向他行刺。”
“不管任何事,都该有人去做。而且,这是我今生今世唯一必须做的事,志不可夺,张兄。”
“所以,你也不要勉强我。你有地方养伤吗?”
“我得找到我的两个同伴”
“是黑煞神红娘子夫妇?”
“是的。”
“他们已经走了。”
“我叫他们走的”“我和小佩晚到一步,来不及抢救。”
“哦!愿他们在天之灵平安。”江南—春酸楚地说,明白“走”的真正意思。“他们是求仁得仁,我们的路相当难走。”
“你还是要走吗?”
“是的,义无反顾,我一定可以找得到敢于决死的人。”
“我祝福你。我们送你找地方养伤。”
“长春居士躲在无平山。”
“我去晚了一步,是老桂义勇侯把他调走的。章春并不了解老桂的部署.老桂的责任区在苏州以北,所以他不随皇帝去逛杭州。”
“你的消息,比他们自己人还要灵通呢!”
“不,我只是乱打乱撞而巳.真正的消息,仍然像在浓雾中搜索。裕刚贝勒是很能干的,他那些手下也不知道他的全盘布署。
所以如果擒人要问消息.必定人言人殊,反而陷入他所布的迷阵中,上了他的大当,这叫做反间,他运用得十分成功。”
葛佩如一直沉默地在一旁照料江南一枝春,这时将人搀起。
“再不走,夭要黑了,哥。”她催促张天齐动身,脸上有满足的快乐神情流露。
今天,张天齐与章春总算碰了头,结果她心中的阴霾完全消失了,唯一的情敌再也威胁不了她和张天齐的感情。
她沉浸在快乐满足的感觉里,她觉得胜利已经属于她了。
但她心中明白.还有令她不安的隐忧存在。
要将一个美女扮成丑归并不难,要将一个丑妇扮成天仙却不是易事。
葛佩如脸上有胎记,有疮疤,有粉刺,肤色黄中带苍白、把眼睛眯上,頭发掺入一些灰尘,真丑。穿上破烂的土布衫裙,一双手也苍黑粗糙十足像太湖附近的穷渔妇,比天平山或木渎镇的抬轿女人更穷更丑些。
至少那些抬游客的女轿夫要比她健壮。
男人们中年穷漁夫更容易,张天齐那粗俗穷夸的扮相就十分精神。
他俩从湖西北岸渔村买来的半日半桅小渔船,也显得破败不堪,渔具倒还齐全,有手钓、拦江钓、串网、兜、撒网
船飘浮在渔洋山的西北角,距这位屏风似的水中小山约十里左右,晨曦中湖上有薄雾,朝露绽放时雾气逐渐消散,波涛拍打着船舷,船下了锭,在原处轻灵地浮沉,除了波涛声,只有水禽的悦耳鸣声打破沉寂。
练习了两天,张天齐已成了熟练的打渔郎。
葛姑娘的家沧海幽城,位于山东登莱的外海,她对打渔本来不算外行。但在太湖打渔与在梅中打蠢笨的海鱼,完全是两回事,所以得须从头学起。
她就沒有张天齐高明,幸好还不至于笨手笨脚。
渔舱内已有不少鱼货,两尺长的鲁鱼已有七尾之多,收获甚丰。
“哥,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葛佩如一面收钓线一面埋怨。
“整天无所事事,烦都烦死了。鞑子皇帝去杭州之前,已经在苏州玩了五天。不会再来玩的,我们在白费工夫。”
百姓对满人蒙人,一律称为鞑子,事实上也难以分辨是满是蒙,反正元朝是蒙古人建立的,也曾统治了近百年。
满人也是外族,所以也顺理成章被称为鞑子。
满蒙人则将汉人称为蛮子,甚至八旗兵把那些文职汉首叫成蛮子宫。
久而久之,双方皆不以为逆,从互相挖苦咒骂变成口头禅,双方都自然而然地不以为怪了。
“他会来的。”张天齐显得信心十足。“上次只在府城附近名胜游玩粉饰太平,又替那个什么慈圣太后祝寿,所以不会远游。
“十年前他游邓尉山,对梅林十分欣赏。这次宋巡抚一定会怂恿他到吾家山,去看所立的香雪海碑。”
“先到尉山潜伏,岂不省事?”
“不可能的,那一带沿途的狗,恐怕都被搜捉拴起来,躲不住的。从水中接近,一定可以成功.十余里水程,在我来说轻而易举。”
说话间,百步外雾影中,突然出现一艘快船,一声吆喝,半升的灰帆骨碌碌下降。
快船发现了他们的渔舟,所以降帆起浆向他们靠,快船上的前舱面十余名佩腰刀大汉,瞪大着胡狼眼,监视他俩的一举一动。
“是乾清帮的快船。“张天齐向葛姑娘低声说。“目前被用作外围巡逻船。”四支高钩住了漁船,跳下六名大汉,木理会他俩的抗议,彻底搜查船上的每一夹缝角落,态度野蛮凶暴。
除了两把小小的剖鱼刀,没搜出任何可疑物品或可用作凶器的器物。太湖在最近十年,巳经沒有水贼活动,在这位康熙皇帝二次南巡驾臨苏州之前,水贼已被数万水陆官兵彻底肃清了。
而这些乾清帮的人。态度之恶劣蛮横,比以往的太湖水贼更恶劣三分。经过一番折腾,快船终于驶走了。
“等这些走狗的船突然失踪,由水师营的哨船以代,那就表示鞑于皇帝快要来了。”张天齐目送快船的影子远去。“咱们且耐心等吧!”四月初一,御舟自杭返苏,全城刁斗森严。运河断航,陆上交通也暂时封闭。
初二整天,御驾在虎丘行宫召见地方父老,以及退职的苏籍盲绅,殷殷重询民痪与民间疾苦利弊。
随同回来的人中,有一位从松江府跟来的江南按察使张伯衡。
这位张大人奉旨随御舟至镇江,改乘水师营的船至祟明,由苏淞镇总兵振海舶送至福建,就任福建巡抚。
张伯衡,誉满江南,名动京畿,被尊称为天下第一清官,江南有不少冤狱都是在他手中翻案昭雪的。
康熙皇帝亲自拔擢他。
午后不久,不少军舱驶入太胡。
苏州城守营的八旗兵,封锁了入湖要道胥口。
太湖营副将的传信船,飞驶来讯地洞庭东山。
敏感与熟悉内幕的人。猜想圣驾可能出城游玩宜示威德了,但要往何处去,何时前往,却无法猜测。
反正城内城外都在处处严密戒备中,谁也不知道圣驾究竟要往何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初三一早,东方刚发白,三艘官船扬帆飞驶,全速驶往洞庭东山。
船上有江办巡抚宋牵,以及向导处的一群干员与御前侍卫。当然,这些人都躲在官舱内,外人无从得悉。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驾幸小小的东山,那是湖中心的贫脊小地方,离府城又远,根本算不了名胜。
而比东山大的洞庭西山,却是名胜第九洞天林屋洞天(左神幽虚之天),要玩也该到西山玩。
旭日韧升,四艘华丽官船,拥簇著金碧辉煌的御舟,扬帆驶出胥门,前后五六十艘各式船只。组成声势浩大的船团,旌旗飘飘,刀枪如林,浩浩蔼苗驶入波涛汹涌的太湖,向洞庭东山急驶。
御舟的前舱面,五彩凉棚中设有御座,御座有九条龙,金龙耀目生花?两舷排列着穿黄马褂轻装甲士,戒备森严,军容壮盛。
不时可以看到像貌威猛,穿了戎装的裕剐贝勒武威亲王,领着苏州地区护驾总指挥,南巡江南靖寇指挥使,超勇公章佳巴延,神色威武地在舱面走动。
前后左右驾船与载了文官船只上的人,看到他们两人,可知道皇上一定在御舟上。
但皇上一直就不曾出现在舱面,船破浪飞驶平安无事,湖上风浪不大,真是游春的好日子。
一个时辰后,令旗招展,号角长鸣,送行船只返航的信号传出了。
送行的船只共有二十艘,都是双帆的大船,船上有苏州的中级官吏,以及地方有身份的仕绅,还有告老在家的退职致仕五晶以上的官员。
船上的人,纷纷跪伏三呼万岁,船夫们转帆操舵,船纷纷大回旋掉头回航。
一艘快船原先的航路在外侧,这时船突然停顿。这种快船没有底舱,本来是船夫们藏储日常生活必须品的地方,位于后舱下,出入口在后舱与舵楼之间,有舱盖扳封闭。
舱盖板突然被一名船夫拉起掀开,另两名船夫—在舵楼侧,一在控帆夫的近旁。
舵公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便被抢入的船夫抓起丢出船外往水里抛。
舵与帆皆受到有效控制.帆舵齐转,以全速向御舟凶猛地疾冲,春末刮南风,船从南面以满帆冲向御舟,凶猛的程度可想而知。
舱盖掀开,舱底抢出九个穿灰黑劲装的人,飞快地疾奔到前面,每人手中有一块钉了铁板的盾牌,护住全身伺机飞登御舟。舱面的仕绅乱成一团,有些人往舱内逃,有些人跳水落湖。
另五名同式打扮的人,将十余名奋勇以桨篙拼斗的船夫,—一打落水中。
十七个人有效地控制了这艘快船。
伏在船首的,赫然是江南一枝春。第一艘警备船斜刺里冲进,箭雨先临,水师营的水军伸出—排长枪,后一排的箭手发射连珠箭。
来势汹汹,呐喊声雷动。
第二艘警备船远在百步外,船首一转,以右舷向散,一声鼓响,三门子母炮轰然发射。
这种小型火炮,是大江水师营最犀利的尖炮,往昔三藩之乱,吴三桂兵临池湘,双方的军船艨艟,都安装了这种火炮。
在大江荆州江面与洞庭湖交战,水上炮火连天,就是这种玩意。
一名灰衣人掷出一只巨型草束,准确地投在第一艘警备船的前舱面,一声轰然巨响,火光与烟屑碎木齐飞。
舱毁桅折血肉横飞,船体崩裂,逐渐下沉。
快船的后舱放火炮击中,毁了大半个后舱,弹丸造成的损害不算严重,船仍向御舟冲去。
前面仅有两个人被发出的箭所饬,箭雨所造成的损害也有限得很。
相距权两百步,御舟的速度慢,无法逃开或闪避。
在御舟的箭手密集攒射下,快船笔直地破浪而至。
江南一枝春丢掉盾,飞跃而起。
快船先被十余支大浆挡了—挡,船首终于撞上了御舟的后艙。
登舟是最危险的一刹那,御舟两端的箭手,从侧方射入。
舟上的甲士以盾将跃来的人推挡,出刀随后攻击。
长枪手以丈多长枪凌空攒刺,森森如林。
能跃登御舟的人只有八名,其他九名皆被杀死掉下汹涌的潮永里。
江南一枝春骁勇绝枪,掀翻了四名满兵,冲向后舱门,才被八名甲士挡住了。
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自杀性的攻击,能登上御舟的人不到一半,登上后能冲过船舷列阵甲士阵势的人,剩下不足四人,没有一个人能击破舱入舱内。
后舱面成了血泊,甲士们一波接一帔冲进,长枪成墙向中汇聚,把江南一枝春和另一名灰衣人擠压在中心,拼命用刀架拨可怕的枪墙。
激斗中,响起一声沉喝。
“让她过来!”娇叱声震耳。
甲士们停止进攻,向三方后退,刀枪内指,形成三方密密麻麻的刀山枪林。
后舱门大开,两排侍卫列阵如天神。
中间,裕刚亲王在中,右面是超勇公章佳巴延与章春。
左面是五位穿文武官服的大员,前后绣鹤的是一品文官,绣锦鸡的是文二品:绣獅的是武二品,绣豹的是武三品,一看便知。
刚才发令的人,是章春。
这么多大官员在场,她阿姑(爹)也在,哪轮到她发令?裕刚亲王是假的,她阿妈超勇公章佳巴延也是假的。
康熙皇帝根本不在这艘御舟内。
前后各有两艘华丽稍次的副舟,也没有皇帝在内。
江南一枝春浑身浴血,四周共躺了敌我双方廿一具尸体,以及无数折断了的刀枪。另一位同伴与她并肩作战,这位同伴身上有三处长枪所造成的创伤。
“是你!张天齐来了码?他死了吧?”章春仍是男装贵公子打扮,手中剑光芒四射,独自上前厉声问。
“我的事,与他无关。”江南一枝春厉声说。“看来,我又失败了。”
“他救走你,怎说与他无关?哼!”“信不信由你.但愿他是我们的人,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个独善其身.只知为自己而活的自私顺民。”
“你是天地会的人?”
“不要管我是什么组织的人,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代表了大明遗民.代表不做奴才誓死复国的志士。来,决一死战。”
“这次你休想有人救你。”章春挺剑逼近。
“达春格格,请退。”一名虬须侍卫伸手虚拦。“格格金枝玉叶,岂能与逆匪亡命玩命!万一有什么意外,我等如何向公爷交代?”
不管她肯是不肯,侍卫大踏步扬刀逼近。
这位侍卫捣帽上有三服花翎,穿巴由鲁坎肩,里面是箭衣,黄马褂;正是队级最高的御前一等侍卫。
他手中的雁翎刀亮晶晶的如一泓秋水,好一把吹毛可断的宝力。
“逆匪,弃剑投降。”侍卫沉叱,声如洪钟。
“杀!”江南一枝春用行动作答复,挥剑直上,无畏地一剑点出。
雁翎力刚封出,三枚扁针先剑到达。
“班门弄斧!”侍卫冷叱,右手刀仍然接剑,左手巨掌一,抄,似乎有三只手掌闪动,三道电射而来的扁针全部失踪。
“铮!”雁翎刀架偏来剑,乘势吐出。
“铮铮!”江南一枝春连击两剑,才将刺来的雁翎刀震出偏门,劲道相差太远了。
可是,她顾得了刀,顾不了自己,侍卫的左手同时一扬,三板扁针以更快的速度破空飞射。
面面相对,哪有闪避的机会?但她是暗器大行家,本能地扭身闪避,闪得了左顾不了右,一枚扁针贯入她的右腰,强劲无匹的贯穿力,击破了她的护体神功,人体三寸以上,几乎尽针而没,她强忍着痛苦蜷缩着倒在舱面上。
“我好恨”她凄厉地叫号。
她后面的同伴凄然一笑,左手按上了心坎,一把四寸长柳叶刀进入心室,身躯一晃。
章春收了剑,转身入舱。
“快替我准备快艇,快!”她向跟来的两名侍卫急叫。“皇上有危险,十万火急。”
“砰!””江南一枝春向后倒下,手仍死死地抓住剑,双目睁得大大的十分吓人。
“砰!”她的同伴也倒了。在太湖边,那种每一边都有九个船舱的客船,是湖中最快韵高级的客船。
双桅,主桅有两道篷(帆,风篷),前桅是道斜四角帆。
前舱面广,可供旅客在外面活动,自带有小舟与岸往来,是湖东湖西最受欢迎的长程客船。
有些大户人家.依该船的型式改装成为游湖船,前舱面加建活动的凉棚,两侧舷板加高,以防小孩失足落水。
一艘游湖船轻快地向西南急驶,后面拖了两艘小艇。风帆已升满,除了控舟的十余名舟子之外,舱窗紧闭,舱面的凉棚不见人影。
是一艘大户人家的游湖船,似乎没载游湖的宾客,速度甚快。
太湖三万六干顷,湖面辽阔如海,所以这种船可驶八面风。在中型风速下,一个时辰可以飞驶四十里以上,船轻帆满,快逾奔马.向西南破报急驶。
像御舟那种中着不中用的船只,在这里只能靠三十六支大:浆划行,一个时辰驶不了廿里。所以在运河有时要拉牵。逆水逆风那就比老牛快不了多少。
用漂亮的女人做纤夫,那就更慢了。
湖上有不少船只往来,接近东西洞庭山的分航点,航向转为正甫,船只便急剧减少,帆影渐稀。
东面青山隐隐,附近散布着零星的渔舟。
凉棚有人隐现,首先是两名大汉拉开舱门,两面一分,然后踱出一位雄伟威严的中年人,穿淡黄长袍(满袍,窄袖窄腰开叉。与汉袍宽膻大袖不同。汉袍已逐渐沒落,官员禁穿双袍,)宽袖马衬(非背心式,有袖,比袍袖略短),戴红珊瑚珠六合帽。
后面,跟出八名同样体面的人,但衣袍一式雅青。最后跟出的四个人没穿马褂,捧着四只长锦盘。
中年人不在两排交椅就坐,背着手在舱面走动,观赏两侧的湖景。
东面百十丈外船首左前方,漂浮着一艘小渔舟,两个—高一矮,穿着槛楼的中年渔夫,正在细心地收网。
这种网络称挡风网,长长的,水面有长串浮筒,下面有长串船座,船坠前不及底。仅使鱼网成兜,鱼一触及入兜便脱不了身。”我要看看渔民是如何打鱼的。”中年人用手向小渔船一指。“张总督。”
一名中年人正要爬下磕头应喏,却被中年人伸手所阻。
“联已告诉过你们,以常礼应对。”中年人沉声说。
“奴才知道。”张总督躬身答。
这时,船速锐减,两道篷皆已降下,前桅则降半帆,船伙们熟练地就位,架桨持篙井然有序。
“你们吴人一天吃五餐,脑满扬把,岂不辛苦累人?”
“启禀皇上,此是习俗使然,也是托圣上洪福,天下太平物阜年丰,百姓才能丰衣足食,难免贪图口福。”
“这都是你们劝化不足所致,朕在宫中日理万机,日仅两餐而已。”中年人微笑。“你们看,这些渔民如此槛楼,也能算丰衣足食吗?他们也能日食五餐?““奴才”
“你得多注意民间疾苦,不要只看到大都会的声色犬马繁荣。”
“奴才自当着力兴仁除弊。”
“好,朕要召见这两个渔民。”
这位张总督,正是两江总督张鹂翻。
船距小渔舟约廿余步,十二支大桨把船稳住了。
舱内钻出十六名大汉,八张大弓,八张盾,在左舷排列,箭上弦遥指小渔舟上的两个人。
“不要吓着他们。”中年人下令。弓弛弦,但箭仍在弦上;盾仍竖立,刀隐盾后。
小渔船上,两个中年渔夫已经吓得抱在一起发抖。
“大王饶命”高个儿渔夫抱着渔妇狂叫,惊恐万状。
他们认为来了湖盗水贼。所以吓坏啦!“你们不要怕,我们是苏州来的官员。”这位自称“朕”的中年人和气地说。“你们今天打了多少鱼呀?”
一听是官而不是匪,渔夫渔妇不怕啦!“启禀大人,还好。”渔夫大声答。“今年春汛来得晚。这时正是渔汛最旺的时光。”
“你们辛苦。”“朕”和气地说。“但愿你们年年丰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里有些什么渔户?”
“大人很关心百姓小民,天老爷会保佑你。小民敬奉两筐鱼鲜表示敬意,这是本湖颇为丰盛的渔产,大人笑纳。”
渔夫渔妇两人拖出两筐鱼鲜,大船上抛过一根五六丈长的钩索,钩住有筐盖的两筐鱼,很快地将鱼筐拉上。
鱼筐虽从水中拉过,但里面的鱼不致于外逃。
一筐是小小晶莹的银鱼,一筐是太湖有名的太湖厚背太湖鲫,每尾都将近一斤,贵在鲫虽大而不带泥腥,而且肉嫩昧鲜。
“谢谢你们。”“朕”喜悦地说,指指水中的浮子。“你们要起网吗?”
“是的,大人。”
“让我来起,好不好?”
“大人请便。”
渔夫是张天齐,渔妇是葛佩如。
张天齐一直就从容镇静,葛佩如就感到手脚发软,身上冒冷汗,喉咙发紧发干,一举一动都到十分吃力,手脚都在发抖。
平时她牙尖嘴利,俏皮刁钻,现在却连话都说不出来,紧张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朕”当然不至于亲手去起网,大船的船舷高着呢!两名大汉用船钩,钩起有浮子的网绳,再用手逐渐将网拖起,看见有鱼,就—面起.一面往回收。”朕”也兴高采烈,亲自帮着起网。
“金鲤”“朕”喜极大叫。
一尾五斤重的金色大鲤.在网中拼命挣扎,金鳞耀目,巨尾激起水花。泼刺刺活鲜活跳,情景颇为壮观,船上所有的人皆兴奋雀跃。
两大汉帮助“朕”将金鲤连问拖上舱面,七手八脚将鱼捉住。
片刻,第二尾金鲤又现,又是—阵欢呼。“赏他们。“”朕”兴奋地下令下令,心满意足地接过另一名大汉的青衣拭手。
一名大汉先向渔舱打招呼,准确地抛出两只五十两的金元宝。
“谢大人。”张天齐欣然道谢,俯身拾元宝。
“我也要谢你们”“朕”居然微笑道谢。
“皇上小心!”两名大汉同声大叫,猛地闪身挡在“朕”的身前。
张天齐利用拾元宝的机会,借起势飞跃而起。
葛佩如迅速地抓起一支手桨猛地一拨,鱼船像是劲矢脱弦向外急驶。
箭雨到达,她向舱底一伏,船仍向外急滑,逐渐距离加大,箭射在舱上,声如暴雨。
廿余步空间,足有七八丈距离,人毕竟不是鸟,不可能飞跃七八丈空间。说快真快,人起飞、入水、重新飞升,两起只是刹那间事。
登萍渡水绝技算不了什么,一苇渡江也非难事,因为有萍有苇,谁知道萍有多厚苇有多粗?反正有浮物借力。但藉波起落,借浪飞腾,可就不简单了,至少得有不沉于水的绝世奇功。
两名大汉钩篙齐至,另两名刀剑急伴。张天齐头前脚后,飞隼投林疾射而至,从钩篙中扭身得入,一声长啸,掌劈剑手抓刀,凶猛地撞入。
舱面大乱,撑长锦盒的大汉,取出四支宝光四射的宝剑,分别迅速交给重要的人“朕”也有一把。
其他官员一一退入舱中“朕”则仗剑屹立舱门外,左右有四大臣四大汉护驾,居然镇定从容。
呐喊声中,共有六名大汉被抛落水中,扮船夫的人慌忙地抢救落水的人。
张夭齐已进入棚下,赤丰空拳,神色毫不紧张;甚至脸上有笑意“让他过来,退。”“朕”大声下令。十余名脸色大变的大汉,不情愿地向两侧退出八尺外,所有的刀剑,及箭手的箭,皆指向拉开马步随时准备冲扑的张天齐。
暴乱静止,但气氛更紧张。
“你是什么人?”“朕”沉声问。
“你是皇帝,没错。”张天齐沉静地说。“我,张天齐,这里面一定有人听说过我雷神张天齐。”
“我听说过你。”“联”居然不再自称朕,朕对一个小百姓不起任何作用,没有人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那时的小百姓十之九是文盲,听得懂的人少之又少。
“哪一位是武威亲王裕刚贝勒?”
“我。”那位留了五绺须的人举剑沉声答。
“哪位是超勇公巴延指挥使?”“我,南巡江南请寇指挥使章佳巴延。”那位虎目彪彪的人也举剑说;“我的女儿二妞认识你,你曾经一而再救过她。”
“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有人叫她格格。”
“本爵位列三公,她本来就可以称格格,而且日后可能封郡主,她忠心耿耿为皇朝屡建奇功。”
“你是来找我的?”康熙皇帝大声问。“行刺?”
“不错,我很不希望做刺客,但是的确也有点心动。
不过,我主要来的目的不在行刺。”
“大胆!”
“胆不大敢来吗?”“说你的来意。”
“我要找一个叫长春居士南门存信的人,他住在安徽皖山天风谷长春庄,所以也有个狂妄的绰号,天风居士,大风起云飞扬的意思,影射刘邦第二。”
“你为何不去天风谷找他?”
“他躲起来了,长春庄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去找那些人一问三不知,又不忍心逼死那些老少妇孺。”
“为何找我?”
“因为只有裕刚贝勒和超勇公知道他的下落,是他们两位把他藏起来的。”
“我对我的臣下绝对信任,不干涉臣下该管的事。你找我,找错人了。”
“平心而论,你是个好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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