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不住。生母不详,没有舅家,也没有亲兄弟姐妹。俞宪薇几乎就是一个孤女,她想立足于世,能靠的只有自己,所以她要把这些金银都握在手中,购置产业,因为这些才是她存活下去的最大倚仗。
人活世间,当觉得背后有依赖的靠山时,就会不自觉变得软弱,因为知道自己绝不会走投无路,总会有地方可去。但是一旦清醒地意识到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四方无靠,先前的软弱却都化成坚硬的盔甲,一层层裹在身上,连心都会坚硬起来。
俞宪薇的心就是这样在几天内变得冷硬。
她心无旁骛的点算了自己的积蓄,最后算清自己手头有四十五两金锞子,二百二十一两银锞子和银锭,以及零零碎碎不足一两的碎银和一盒子铜钱,这都是从小到大积攒的压岁钱以及往日见客收到的见面礼,在任上时,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例,却几乎都没有攒下来过。想到随难民流落时曾听人说起过,荆城这里物阜民丰,土地肥沃,地价也贵,二十多两银子才得一亩良田,她手里这些钱,就是全用上也不过买二十多亩地,想要自立不过是痴人说梦。
俞宪薇有些灰心,又打开首饰匣,里面是各色金玉珠宝饰品,整齐地分类收在小抽屉里,小古氏在穿戴上很是尽心,俞明薇有的,她这里也不会落下,再加上年节时候老宅送来的节礼里也有许多首饰,经年累积下来也是很可观的满满两个大匣。
但小古氏自诩本性高洁,不爱金色俗媚,又怕小孩子身上富贵物件太多折了福寿,所以平日里除了项上七宝璎珞串着的羊脂白玉锁片外,并不让她们姐妹穿金戴银,只在衣料及日常用具上下工夫,于细微处显富贵,这些华丽的物件大多只在年节时候穿戴,而且因为首饰贵重,每一样都有记档,是没办法拿出去变成银钱花用的。俞宪薇也不大清楚珠宝的市价,模糊估算了一番,这两匣子头面少说也值个二千多两银子,她不由苦笑,手中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倒远比真金白银还值得多。
眼睛扫到一只成人戴的大紫玉镯子,俞宪薇觉得有些眼生,便拿在手中看,这才想起这是二太太王氏今天给的见面礼,说到见面礼,她神色一动,匆匆掀开帐子下床,在旁边小柜抽屉里翻出白天俞老太太给的那个鼓囊囊的缀满细巧珍珠的荷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俞宪薇松开荷包的抽绳,往柜上倒了倒,果然,从荷包里落出两枚沉甸甸的莲花形大金锞子,掂一掂竟有四五两重,一两金市值十两银,这也是不小的一笔财富。俞老太太是个执拗人,好富贵繁华,花团锦簇,最爱金银耀眼,和侄女小古氏恰好南辕北辙,她很看不惯小古氏给女儿们的打扮,总嫌太素净,不是富贵气象,但碍于侄女面子不好当面直说,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婉转告知。不但俞宪薇,连先前回府的俞明薇也是得了一个装金锭的小荷包,其意不言自明。
而从今晚俞明薇新换的衣裳和头上突然多出的小小累丝金凤钗来看,经过这几天的坚持己见后,小古氏虽然并不一定心甘情愿,但已经打算遵从老太太的意思,想必是已经意识到这家里王氏难缠,唯有讨好俞老太太才能安稳立足。
俞宪薇吁出一口气,还好,这些事都按照记忆中的状况在发展,那么以后的景况想来也不会脱离轨道,虽然因年代久远,对细节小事已经模糊不清,但大体的脉络走向她都是知道的,应对上不会失措。
俞宪薇这样想着,突然苦涩一笑,这大概就是活过一次死过一次的最大好处了吧,但若是可以选,她宁愿上辈子就早早看清一切,不至于死得那般糊涂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