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闵氏牢牢拉住女儿的手:“不行,你不能离开!”她目中含泪,坚决道,“我也决不能让你离开,你娘的一辈子已经毁了,可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的是机会过你自己的日子,而不是一辈子做个隐姓埋名的无籍之人,嫁给田野村夫,或是做个弃妇之女,一辈子受人非议。”
俞如薇只有死死握紧拳头才能忍住自己不会撕心裂肺呐喊出声,或是突然放声大哭,她最恨闵氏的牺牲,每每想到这些,便恨不得自己身为男子,能就此离了俞家创下一份家业,让自己母子再不受这些苦难,而不是留在这后宅做个处处掣肘的无能女儿家。
闵氏见她低头不语,以为是听进去了,这才稍稍放了心,继续道:“虽然有这番猜测,但也不能就断定是孔氏所为,毕竟她刚刚入府,一应人等都不熟悉,和大姑娘身边的人更是连交道都没打过,若要设计陷害卷青也有难度。只是从此事看来,孔氏若和吕氏一样都不是善类,日后这样的算计不知还有多少。我们母女必须谨言慎行才好。”
俞如薇只觉胸腹间郁气几乎要窒息,只得要紧牙关狠命呼吸,根本不能回答一字。
这时,门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紧接着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阿贞推门走了进来,道:“大太太、姑娘,小婵刚传来消息,老太太请太太去崇德堂呢。”
闵氏忙拭去泪痕,问道:“什么事?”
阿贞道:“大老爷要罚如夫人给孔姨娘认错,还要让大姑娘去祠堂抄《女诫》,如夫人不肯,在引晖斋和大老爷闹了起来,老太太听到消息,就让都去崇德堂。说让大太太和咱们姑娘也去。”
闵氏叹道:“知道了。”
俞如薇却一甩袖子,恨道:“我才不去见他们!”
闵氏缓缓走到旁边盆架,取了一条湿布巾回来,拉了俞如薇的手,轻轻将刚刚亲手擦上的药膏又尽数擦去,露出长了无数小红疙瘩的手掌。
俞如薇一愣:“娘,你这是做什么?”
闵氏头也不抬,只顾轻柔擦拭,道:“也让老太太看看这背后人的险恶用心,便不枉你受这糟罪。”
俞如薇盯着母亲,忽而嘴唇抖动起来,几乎要流泪:“娘,你既然懂这些,为什么从来不去争不去抢?白白叫人家欺负。”
闵氏手上一顿,闭了闭眼,涩然道:“你没有弟弟,将来出阁之后必定还是要依靠善玖,我纵然争得了一时,却护不得你一世。我旁观了许久,善玖心地倒是不坏,也还算明理,你虽和他姐姐不睦,但日后若有什么事,有姐弟的名分在,他也不会不管你。”
俞如薇眼睫微颤,两行泪珠滚滚而落。
待下午时分俞宪薇回府之时,俞府已然恢复了平静,仿佛白日那番姿态难看的争斗并没有发生过。
但俞宪薇去向老太太请安时,仍然敏锐地察觉了众人的反常,院内丫鬟个个都战战兢兢,珊瑚水晶几个大丫鬟全都板着脸,一丝笑容也无,老太太自己也是沉着脸,挥挥手把俞宪薇打发了。
她回到自己院落,洒金已经迎了出来。
“今日发生了什么事?”进了内院,俞宪薇低声问。
洒金道:“大房里八姑娘奉给大太太的香囊里查出令人麻痒之毒,听说陷害之人是腕上有红痣的,大老爷查到卷青身上,便说是大姑娘嫉妒幼妹得宠才设的计,要让大姑娘去跪祠堂,如夫人不依,最后闹到老太太跟前了。”
俞宪薇毫无意外之色,只应道:“哦?”
洒金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姑娘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倒并无奇怪,继续道:“老太太自然是向着如夫人和大姑娘,也命人查了一番,最后查到厨房里一个丫头腕上也有红痣,便说是八姑娘认错了人,把那厨房的丫头撵走了了事。还狠狠训斥了孔姨娘一番,说她无事生非,是搅家乱门之人。”顿了顿,有几分伤感道,“只可惜卷青,为了自证清白,竟一头碰死了。”
俞宪薇听得愣了一愣:“死了?”
洒金抿着唇,点了点头。若不是卷青的自我了结太过震撼,只怕大老爷也不肯善罢甘休,让孔姨娘白白担了那些羞辱。
俞宪薇回想了一番,记忆里的卷青是个温和的少女,因为是俞元薇贴身侍婢,所以还学了些诗书在肚子里,更显沉静。却不料就是这么个人,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香消玉殒。印象中,前世孔姨娘回府时,闵氏已经回了城外寺庙,便没有这番纠纷,闹出人命也没有这么早,而这一世,俞如薇大约是因着杜若秋而一直留在府内,闵氏也没有离开,于是这场妻妾纷争一开始便火药味十足,也见了血。
纵然是再活一回,也不可能改变得了别人的性格心机,该发生的事便也都改头换面用另一种可能呈现出来。
俞宪薇背心阵阵发冷,如堕冰窖一般,便不自觉地一把握住身边照水的胳膊,引得照水一声痛呼道:“哎呀,姑娘,怎么了?”
俞宪薇一怔,忙松开手,摇头道:“无事。”
纵然不能断绝各种可能,她也要保全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
洒金见她似有极重的心事,到嘴边的话便停了一停,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还有一事要禀告姑娘,今日上午杜姑娘要去老太太院里辞行,说想去乡下庄子住,恰好被小的遇上,那时候如夫人正在园子里闹,风声也略略传了些来,小的便将事情告诉她,她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