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手快得匪夷所思。
他盘坐,她站立,两人之间明明还隔着一大步距离,瞬息间他已扣紧她的手。
两具身躯陡然相近,身长颀秀、在女子中确实算是高个儿的她,脑袋瓜竟还抵不到他颚下。
“你”嗓音梗在喉里。
见他埋头凑近,一管高高的、挺得不象话的俊鼻竟然就着她的手东嗅嗅再西嗅嗅,夜月银光洒在他乱发上,镀出流金般的褐红色泽,伍寒芝忽觉心头一荡,指尖微痒,有股想要摸摸那头乱发的冲动就像像帮老米、帮家里养的两头看门大犬顺顺毛那样
下意识吞咽唾津,她颊面发烫,被自个儿的古怪想法惊怔。
“兽族。”邬雪歌低低吐出两字,铜铃上最原始的气味永不会消散,那是出自于他的母族。
这些年四处飘泊,他一直在打探兽族行踪。
当年从娘亲口中仅知族人并不多,不到两百口,且常随着兽类迁徙、居无定所,他没有非要寻到他们不可,只是想着若能会会那些族人,也许是能找到一个所在,令心定下。
他的神态幽远且神秘,撩动人心,伍寒芝只觉方寸微麻,呐呐地问道——
“你知道兽族?你”思绪飞掠,忽记起大庄里的老人和家中长辈尚在世时对兽族人的描述,说他们不管男女,个个高眺健美,深目高鼻的面容轮廓是域外部族中最最好看的,头发尽管有一百种色泽,但眸珠永远像万里无云的蓝天那般湛蓝,老人们还说,他们惯于用鼻子辨识人与物,嗅来嗅去,再怎么无色无味都能嗅出个子丑寅卯。
她明白过来,长睫扬动。“原来你是兽族人。”
女子微仰的脸容让他想到剥了壳的水煮鸡蛋,十分稚嫩,眉眸间却是沉宁定静,能看出她眸心带着兴味,对他感到好奇。
邬雪歌下颚微抽,双目不由得眯了眯。
她当真不惧他?
人烟罕至的深夜谷地,她落进他手里,她手无寸铁,没半点功底,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弄死她她还有闲情逸致探究他了?!
这姑娘根本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将他从流沙里“救”出来、莫名其妙塞食物喂食他,更莫名其妙的是——她怎会觉得高大强壮的汉子如他,需要纤瘦的她保护?
“狼来了,你挡在我身前做什么?”尚未意会过来,疑惑已随心志问出。
伍寒芝表情明显一楞,螓首略偏,秀逸的眉间动了动。
她打量他的样子,好似他问了一件很古怪、很不着边的事儿。
捺住迷惑,她语气寻常道:“我较你年长,遇了事,自然得护着年幼的!”
一向都是如此,从小到大,她都是守护旁人的那一个。
其实很习惯,真的、真的很习惯了,她也觉自个儿做得挺顺手。
腕骨蓦地感到疼痛,男人手劲过大,紧扣的力道令她不禁倒抽一口气。
“你、你能放开了吗?”她忍痛轻问。
“我若不放,你奈我何?”
什么年长的就该护着年幼的?
要他来说,这世间弱肉强食,她想护他,还得看她有没有这本事!
“现下我就能弄死你,你自己都护不住了,还想护谁?”简直不自量力!
戾气大盛的面庞,蓝眼美得欲喷火似。
歙张的鼻翼下是两瓣紧抿的漂亮嘴唇,峻瘦的颊面与下颚瞧起来像受过不少风霜,轮廓是俊美的,线条却凌厉如宝刀银锋,仿佛从未被善待过
伍寒芝不知他内心的起伏跌宕,只隐约明白,是她惹恼他,令他暴躁不安。
“你会吗?”她反问,眸子清亮。
他气息陡滞,两边额角鼓跳。
她腼眺微笑,叹道:“你若下手,我当真小命难保,但弄死我有什么好?还不如随我回大庄,我好酒好菜款待你,待吃饱喝足了,兴许就不会这般不痛快。”
手很疼,她没有挣扎,而另一只未被制住的手竟高高抬起,她其实也没厘清自己的意图,行事全按本能走,手一抬已去拍抚他的发、他的头。
邬雪歌错愕,蓝瞳瞬间瞠圆。
更令他愕然的是,他第一时间竟未狠狠格开她那只该死的手,却像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兽那般猛地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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