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八十一

    整整一个夜晚，雨声应和着雷声，一直没有停过。于是晨起时那一件薄薄的睡袍竟让我觉出了几分凉意。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忙忙双臂交叉将自己环抱起来，掌心的温度竟渐渐让自己温暖了过来。头发由肩及背纷披着，还不曾来得及束起来。抬头看窗外，眼见着一个响晴的天。是呢，昨夜那一场透雨，今早看见这尉蓝遥远的天空，淡淡挂着几丝白云，干净清爽。山边太阳正欲待一跃而出呢，映得那几片云朵便宛似镶上了一道金色的花边。

    匆匆换了晨练的衣服走出门去，本待只在院子里小跑上两圈便结束的。可是那半开着的枣花，那叶片上闪闪灼灼的露珠，以及清朗的空气，明洁的天空。让我很快改变了主意——小街不远处有一条小小的江水，据说是珠江上游一条支流。已在这个枯水的季节里早就失却了它雄壮的身姿，终于在这一场雨后重新让我听到了澎湃的声音。而这澎湃地的声音便是湍急的江水流动中拍打冲刷着沿岸以及河谷之中那些嶙峋的岩石所致。试想这流水倘没有了那些突兀的巨石，自然也就无了阻滞而是顺顺利利地直往前行了，一派的波澜不惊。而那样是不是又少了一道风景呢？少了这雄奇的美丽呢？

    午饭过后，阳光早已是一片炫目的光芒。哄得小女睡着过后，慌慌张张拿得一顶蓝色太阳帽出门去。尔会在黄昏时分来到，自须去为他备下一份酒菜的。只是因我也是昨日方得归家，匆忙间卤菜是做不出来的，便去那条街上毛氏小馆购一些许罢？正好小女也喜爱那一家的鹅翅，便可一并买来。却见新开了一家饼屋正优惠酬宾呢，又去买了几味点心，待小女醒来可作午点。收银时候，那位漂亮的小姐竟问我的帽子何处买来的，我笑笑，这帽子已经有一些年程了，而我这先衰的心态啊，竟是很长一段日子不曾为自己添得一件妆饰，每日辗转于办公室、家与集贸市场，哪里还为自己留得一些些的心思？我的心早已分作了两半，一半在关照着年幼的小女，一半却随着尔的来来去去，去去又来来。

    与尔在一起的日子，那样的幸福，那样的美满。甚至我都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一直都以为自己从不善于把握那太过于美丽的东西。于是真的害怕这样一份美丽会是梦境，不过就是一场梦境，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一切都不是这样，不过是我一场臆想而已，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哪怕我正被尔拥抱在怀中，我闭上眼睛，仍然觉得这一切隐隐约约就只是一场梦，一场梦。唉，都说三藏取经须得经过那九九八十一回劫难方可得正果，而我这美丽的爱情是不是来得太过于容易呢？九九八十一，九九八十一其实，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毅力去经历这九九八十一回劫难呢？取经途中，连那八戒，悟空都有过偃旗息鼓的历史，全仗有仙人从中相助，指点迷津。才最终走到了那样的终点。而我们呢？而我们不过凡夫俗子，本身既无多大修为，亦无仙人指点。你说，到底，会怎样去遭遇那八十一回劫难？可是怎么样去走过那八十一回劫难？

    江水沿着山形蜿蜒，映衬着两岸层层迭迭的碧绿颜色，梦幻一般地变化着色彩。我挽了那个购物袋，走在正午的街头。阳光照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了。于是我将帽檐拉到很低，不再看得见那负盛名的江水，只在耳边听得见那哗哗的水声。这一场透雨下过，它便积蓄着力量，越过那些障碍，往前，往前。它不知道自己的前方到底还会有多少的险滩急流，可是仍是往前，往前。是啊，有谁见过河水倒流呢？它只是往前，冲过那些艰难险阻，前方一定有博大宽广的海洋，正等待着它，迎接它。哪怕这一途中，会有着怎么样的困难呢？

    江水仍是哗哗作响，我推起帽檐，看见流水正跃过一处怪石，激起了一片美丽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