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打来电话说母亲病重,病情和上次一样,让赶快回家,我的心猛地一下子提了起来,恨不得马上飞到的母亲身边。
母亲是一个普遍的农村妇女。在我记忆里,母亲总是很忙,父亲在外地工作,很少在家,爷婆年龄很大了,经常生病,我和姐姐还小,都在上学,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母亲一个人来张落。每天要很早起来,先是打扫前后院子及屋里的卫生,然后上灶房烧开水、烤馒头,催促我和姐姐起来洗漱,让我们带着烤好的馒头去上学,同时用开水和着奶粉泡了软馒头给爷婆当早餐用。做完这些后,母亲才拿着一个馒头去五里地外的大队医疗站上班。
中午下班回来后,急急忙忙地做饭给一家人吃,等大家都吃完后收拾完毕,母亲赶紧忙着做杂七杂八的各种家务活及地里的庄稼活。下午又必须再到医疗站上班,然后回家做晚饭,往往等我们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等到其他人都上炕休息后,母亲坐在灯下给一家人缝补衣服、做鞋,有时她也会拿着医学书或杂志报纸在读。
如果遇到春秋两季播种收获时候,母亲半夜就起来先安排好一家人吃食,然后天还未明就自己带上几个馒头和一瓶水到地里忙活,经常踩着月光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中,顾不得休息又为第二天做准备。
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只上过两年小学,可是她爱学习,一有空就找些书报来读,遇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我或姐姐这个字怎么念、是什么意思、怎么用等等。后来家搬到城里后,书店较多,母亲有时会去书店里诳诳,看看书,看看杂志等,遇有不认识的字,也会记下来,回到家中再问我们。经过多年坚持,一般的书报母亲通读是没有问题的,这个在与她同龄的农村妇女中也是很少见的,因为她们中的大多数人连学也没有上过,更不要说读书看报了。
母亲从小跟了当中医的外爷学习了一些医学知识,后来大队组建医疗站需要赤脚医生,让母亲去培训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她自己后来看书学习,普通的小病她完全已经可以医治。大队医疗站解体后,就母亲在家开了诊所,一来可以方便村里乡亲看病,二来也可以照顾家中,缓解家中的经济困难。不管是不是来看病的人,母亲都客气的招待,对于病人更是细心和气。如有哪家老人有病了,行动方便,她都会上门医治。对于急诊病人,有时病人家属半夜三更会来喊母亲去看病,母亲也会马上起来,带着必备药品上门看病。如果病情复杂,自己确诊不了,她会简单处理后,嘱咐家属注意事项,并根据病情建议立即上大医院或等天亮后再去。对于有些病人看过病后,手头紧或者暂时没有现钱,母亲也会让赊欠下来,记在本子上,等方便时再给。等到母亲年龄较大,诊所停办了,因看病赊帐仍未给钱的,已经记了密密麻麻两个本子。我们问母亲为啥不把欠的钱要回来,母亲微微笑了笑说:“乡下人都可怜啊,有钱了人家会给的,没钱了就算了。”
九八年,母亲突然口腔溃烂,吃过药后好长时间不见好,在家人的再三劝说下才到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看病,经过专家确诊为口腔鳞状细胞癌。手术前,医生建议让把病情通知千里之外正上军校的我,并让我回来与母亲见上一面。家中其他人也都同意,可母亲坚决反对。她说:“我的病千万不要给娃说,娃知道了肯定要担心,没心思学习了。再说了,人家学校管得严,不好请假。”幸运的是,母亲的手术很成功,虽然手术后身体非常虚弱,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才回家,而且要进行定期的化疗。
母亲要家人把这件事不要让我知道,并常写信给我说家中一切都好,不要挂念,好好学习等。直到一年后探家时姐姐才偷偷告诉我一切。听完后,我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我沉思了很久,想了很多。
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后,仍然离家很远。这几年来,我在家呆的时间很少很少,根本没有为家中解决什么困难,平日给家写信或打电话回家,母亲都说家中很好,不要担心,让我好好工作。我知道,家中即使再有多大的困难,母亲也不会给我说的,因为她怕我分心,影响我的工作。母亲年龄越来越大了。去年探家时,母亲头发几乎全白了,行动越来越慢,饭量很小,原来高大的身材越来越矮,瘦削的脸越来越象记忆中的外婆了。我的心中一阵痛楚,为不能常在母亲床前伺奉尽孝而内疚不已。
姐姐电话中声音哑哑地告诉我,这次是母亲很早以前就感觉到了,可是母亲没有说,因为母亲懂一些医学知识,直到有一天母亲连一点稀饭也咽不下去时,才悄悄给她说的。到医院检查后,初诊为食管鳞状细胞癌中晚期。只是这一切没有告诉母亲,担心母亲知道后会不看病的,因为家中并不富裕,母亲一直自责因她的病花掉了家中很多钱。
我不明白,母亲这么大年龄了,上天为何还要发难与她。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替母亲承受此难。如果上天有知,请保佑我的母亲,保佑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平安,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