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没有眼泪

    我去爱她，只是为了征服她的骄傲。

    她不是全系最漂亮的那朵花，但却是学校里最骄傲的女生，晓得她的嘴不饶人，我狠命去啃生平最讨厌的比较文学，为的是在我们唯一一次见面机会的公共课上和她对决，旁征博引在校辩论会上以几乎看不出优势的胜利打败她，趾高气昂拿下最佳辩手的称号，在超级男生校园选拔赛中，无可争议地摘得桂冠，引得无数mm尖叫呐喊，在万人瞩目的聚光灯下将花环挽上她的颈项

    我是绝对够聪明的，只要我想去做，没有做不到的。于是那之后，我成了第一，她尾随我后。我常常故意很不屑“即使在户口本上，扉页也是我的名字！”这成了我霸道的底牌。而无论我怎样横行，总是能够恣意沉浸在她春风洋溢的笑容里。

    爱上她之后，才发觉她的可爱，比如说，她并不像兄弟们嘴里流传的那样，不可一世，或者冷面如霜，任谁在她面前也讨不到好，都没有台阶下。幸好我没有听信恶言，我看到的和他们不一样，我眼里的她是温柔的，美丽的，并且是小鸟依人的，她的骄傲其实是另外一种品德，是气质，是一种旁若无人的高贵。

    她的名字叫楚褚。

    当楚褚挽着我的手臂头斜靠在我的肩膀漫步在校园小路上，幸福地吃着对方饭盒里的美味，挥拍跃动在红色网球场中央，静静地温习在图书馆一隅，兄弟们啧啧称奇、长时间竖起的大拇指，和旁人时常追随的不无艳羡的目光，让我的内心拥有了强大的满足和荣耀，不知怎的，我开始旁若无人。

    兄弟们的冷嘲热讽刺激了我高高在上的自尊，他们说我被傲慢女生拿住了，我没有了自我，丢弃了灵魂，说我怕

    我握碎了掌中的酒杯，想也没想，从迷醉的午夜里生生把楚褚唤了出来，看到我血肉模糊的手心，楚褚惊呆了，而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被我脱口而出的一番话，终将她逼进了死角。

    “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楚褚，我无限地缩小距离接近你，只是为了证明给兄弟们看！你瞧，这枚硬币，是我的战利品，现在你明白了吧？我赢了！而你的筹码只是一枚硬币，聪明的傲视一切的人原来只值一个钢崩儿，哈哈哈哈”我控制不住地癫狂大笑，夜店老板以为将有人要滋事，警惕地站在不远处。

    盘子碎了，桌子翻了，有人尖叫，眼前乱作一团，我听到酒瓶在什么地方闷声碎裂，然后是120或者110的声音，之后，世界就安静了，静的让我窒息，窒息，眼前由一片火光变成了永恒的黑暗。

    醒来后，我躺在学校的医院里，昨夜曾一起的兄弟只出现了两个，事情是昨夜发生的吗？没有人主动告知我到底昏睡了多久，他们的眼神，除了躲闪还是躲闪。

    “楚褚呢？”我问。

    “其他兄弟呢？”

    我被沉默激怒了，拔下吊瓶摔在地上

    原来是——仅仅是，一个圈套。他们几个看不惯我和楚褚每天腻在一起的样子，而那个叫凌的楚褚同宿舍女生也正在嫉妒她的美丽和幸福，致命的是我总是抛头露面让很多小女生暗暗地有了美丽的心事，于是楚褚成了他们打击我的牺牲品，凌亲手策划了这起阴谋，而悲痛的是我居然没有丝毫的察觉，一步一步陷进了一个被人诅咒的圈。

    那个凄楚的晚上楚褚被带进了看守所，因为她悲愤之余拿酒瓶砸破了凌的额角。

    我发疯地向着楚褚家跑去，如我所愿，我见到了楚褚，她只是不说话，叔叔阿姨焦灼的情绪在我到来之后得到些许安慰，这可能是，楚褚并没有告诉他们我做了什么，楚褚安静得让所有人不知所措。

    楚褚的父母退出，给我们留下独处的空间。我说着道歉的话，尽管自己觉得并不可原谅。

    那晚的话都是言不由衷，是中了魔之后的疯狂！我错了。我用来征服她的胆量和自豪早被美丽的对手击落得七零八碎，真正被征服了的是我那颗并不显贵的心。楚褚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越圈越紧。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背，她的脸颊在我脖颈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就像之前一直强烈的抽泣，渐渐转成微弱的呼吸

    我只当她是累了，想要趴在我的肩膀睡一觉，只是安睡，只是不想说话直到后来，恍惚中听到她的妈妈凄声惊叫。

    原本，原本以为我陪在这里一切会很安全，如果不是我，任何一个家人会随时发现她的异样，随时阻止这起错误的死亡。当我抱着她的时候，我已经我们将来的生活都计划好了，宽容温柔的她不计前嫌，我们和好如初，后来，我们有了她爱的红色跑车，我喜欢的海岸房子，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眼睛像我，骄傲如她。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选择消亡，选择了放弃自己，放弃整个世界，我成了她人生里的那宗罪。

    我永生也难原谅自己的迟钝，她的双手藏在我身后，刀片藏在她手里，她不动声色地割断左手动脉，她没有为那种疼买单，冷静地让我周身的血凝固，不能哀嚎。

    耳边时常响起一首歌：莫斯科没有眼泪，大雪纷飞，你爱的好憔悴，单身的我原本以为，可以一辈子不跟谁那是我每次打电话时从楚褚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彩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