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读书贪玩,每每被当老师的父亲捉牢了一顿色厉辞严的训斥,此时父亲还总说一句让我耳朵都听出茧来的话:“你鹏叔以前在县城读高中,读了三年都不知道县城电影院的大门朝哪开!”我听了总是很不服气,以为读了几年书,竟然不知道电影院的大门朝哪开,实足是个呆子嘛!但这话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的,嘿嘿,找打啊。
但那时候,乡村里有时会有电影放映队来放露天电影,一般是在农闲的时候,村子里请县城的电影院来放映的,或者村里哪户人家有喜庆的事,有时也会出钱请来放映队。我们也因此称之为“雇电影”顾名可以思义。哪个村子里雇了电影,片名是什么,哪一天放映,用不着象现在这样需要张贴海报大肆宣传,全村老早就传开了,周边村子的人也奔走相告,到时纷纷前来观看。那时候,在乡村里能看一场电影,真是象过节一样的大事情啊。
我们村子西边有条小河,河西岸有一个大大的平整的空场,是麦收时节生产队的打麦场,这时候就成为了放映电影的最佳场所。村里有两根长长的木头,是专门为放电影准备的,下午的时候,这两根木头就在打麦场上树好了,两根木头之间拉上白白的幕布。只等天色一黑,就可以放电影啦。
那些小孩子是最耐不住的,太阳比那两根木头还高很多的时候,他们就来到打麦场上,用自家带来的小板凳啊,马扎啊,还有旁边捡来的碎砖头、破瓦块啊什么的,划分疆界,抢占地盘。其实真到电影放映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疆界地盘?但他们总是那么认真地做着看电影前的这些准备工作啊。为了抢占地盘,往往寸土必争,甚至不惜在河滩上通过“武力解决”但更多的是在河滩上撒野疯跑,把日头熬下去,等天黑。那时的河滩不象现在的满目疮痍,垃圾遍布,那是多么洁净的沙滩啊。我记得我们小时候甚至可以利用电影开演前的这段短短的时间在这白净的沙滩上举行一次小型运动会呢:反正跑啊跳的尽着我们疯就是了。雨季的时候,会有一河的水流淌着,会有许多小鱼小虾供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光着屁股玩耍调皮。我们都把旺盛的精力用在了沙滩上和河里的鱼虾们上面了,到电影放映了,刚开始还强打精神在看,但如果剧情不吸引人,或者看不大懂(这种情况居多),眼皮就撑不住了,有些便早早地睡在父母的怀抱里了,直到电影放完了,大多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伏在父母的肩上,或是怀抱里回家。但如果是南征北战、地道战、闪闪的红星、少林寺这些战争片、功夫片,那又另当别论,咱们可比在课堂上集中精力多了,总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完,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伙伴们还会对电影情节津津乐道,并且常常会为电影中的哪个细节争论个不休的。
后来镇上有了第一家影剧院。刚开始也是露天的,既可以唱戏,也可以放电影。但已经有水泥的长条座位,不用自家带板凳马扎了,更无需再划分疆界,抢占地盘,这个是凭票入座的。再后来,建成了新的封闭式的电影院,更加高档和舒适,不必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县城的电影院不用说就更好了。但那是大人们的天地了,仿佛与我们小孩子不太相干,哪里比得上乡村的露天电影可以为我们这些小孩子提供那么多附加的有趣的节目?现在想想,如今的小孩子可能比我们那时候幸运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谁敢说现如今的小孩子就比我们那时候的童年更加快乐呢?
如今人们很少到电影院看电影了,更别说露天电影了。最近小城的明珠广场在连续播放露天电影,因为是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所以都是一些抗战的老片子,象铁道游击队、地道战之类。这让我一下子特别怀念起童年的露天电影了。有一天晚饭后,便带了七岁的女儿去看,很想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童年时的乐趣。可惜时过境迁,已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完全找不到儿时的感觉了,最后只能是让人生出些许淡淡的怀念和惆怅——在明珠广场灯光的映照和周围霓虹灯的闪烁中,那白白的幕布,实在显得太苍白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