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老兵

    　　也许老兵是绝无仅有的在入伍第一天便被战友们冠以“老兵”称号的兵。这不仅仅因为老兵在新兵当中年龄最大，最主要的原因是老兵就姓兵，是个天生的兵呢。

    老兵确实就像老大哥一样，从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便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着身边的兵兄弟们。老兵的称号也就变得更加亲切和名副其实。

    老兵只是个炊事兵。

    老兵曾带着满足的神情呵呵地笑着说他喜欢当炊事兵，等退伍后回到家乡可以开一个小餐馆发家致富讨老婆。老兵跟所有的山里人一样拥有着实实在在的可望又可及的理想，向往着明天的美好生活。兵们每每以此来打趣他，而老兵则永远都是憨憨地笑，透着山里人的淳朴厚道。

    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过着紧张有序又多彩的军营生活的兵们很快都变成了真正的老兵。

    又到了老兵退伍的日子。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一直在响个不停。就要退伍的兵们整整齐齐地站成排，胸前的大红花映得他们脸上红红的，眼睛红红的。

    连长开始最后一次给他们点名了，点到一个兵的名字，连长便停下来，兵和连长都立正敬礼，眼睛里便都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该点到老兵的名字了，可老兵的位置还空着。老兵从来都不会迟到，老兵是个优秀的兵。而今天是老兵退伍的日子呢，可老兵的位置却还空着。

    昨天晚上举行的退伍兵欢送会，老兵也不在。欢送会上，兵们一首接一首不停地唱着歌，都尽力强忍着眼中的泪，但随着连里年龄最小的兵小嘎子一声仿佛撕心裂肺狼嚎一般哭喊的前奏，歌声终于一下子演变成了男子汉们的哭声的合奏：所有的兵们都肆无忌惮地放开自己的粗嗓门，咧开大嘴痛快地哭起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时啊！差不多年年都要经历这种离别场面的连长也不禁为之动容，红着眼睛扭过头去。对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兵来说，这样的分别之后，也许一辈子也难以再见到一面了呢

    连长点到了老兵的名字。锣鼓声刹那间停止了，一片静寂。老兵没有到。连长挺胸、收腹、立正，缓缓地举起右手，兵们也跟着默默地举手敬礼。

    连长声音低低地说：“我们去看看老兵吧。”

    远远地便可以看见老兵了。

    走到近前，老兵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憨厚、淳朴，老兵却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站在身边的战友们。

    “老兵，我们来看你了。”连长把一朵大红花轻轻地放在老兵的面前。

    退伍兵们把胸前的大红花都放在了老兵的跟前，说：“老兵，我们就要走了。我们一定还会来看你的。”兵们一下子想起了平日里老兵笑呵呵的面容，想到了老兵向往的退伍后回家乡开餐馆讨老婆的简单朴实的理想，兵们便都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微风吹过来，芳草轻摇，天空飘过白云。那些红的花在这片土地上仿佛燃烧不息的火。墓碑上嵌着的老兵的照片是永远的憨厚的、淳朴的笑。

    老兵只是个炊事兵。那天在外出采购的归途中，老兵看到正在持刀抢劫的三个歹徒，便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抢劫的歹徒被制服了，而老兵却永远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差几天就到了老兵退伍的日子。那天早上小嘎子还曾对着老兵开玩笑：“老兵，离你发家致富讨老婆的理想可是越来越近啦！”老兵不恼，只是呵呵地笑。笑过之后又有些动情地说，真舍不得离开兄弟们和这座军营呢。

    如今的老兵是真的永远不能实现他那简单朴实的理想了。在将要退伍的日子里，老兵带着他常有的憨厚朴实的笑成了一名永远的兵。

    永远的老兵呵！

    记于2002年。时在深圳宝安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