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故事二

    　　a厅。边上的机器有节奏地“咔咔”响着，管子红红的，还在一跳一跳地动着，有点像人的心跳。除了护士偶尔的私语和轻微的脚步，屋里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他们大部分都在睡着，很安详，好像就在他们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一样。我却一点也睡不着，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恍若隔世。

    从确诊为尿毒症开始，我一直生活在梦里，直到今天，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第一次承认我要面临的现实。医生很平静地说，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种是进行血液透析，直到不能透析为止，那时再考虑换肾，透析每年的花销在六七万左右。另一种是换肾，手术费用在十几万，加上之前透析和之后吃药，做手术当年的花销在20万左右。移植后需要终身服药，一年一般在四五万左右。我们的意见是你年龄还不大，换肾比较好一些。听这些话的时候，总感到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刚才在病房的时候，管床位的医生说，今天下午给你插管，就开始透析了。中午，没有睡意，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有点心神不定。小张说，他已经透了一个月了，没事的。小护士进来量血压、量体温，好几次都对我说，不要担心啊，很简单的小手术。他们哪里知道，我根本没有想手术的事情。

    下午，血液净化中心。

    “躺到床上，头偏向一边，尽可能地放平，不要动。等会给你插管，我们会给你打点麻药。很快就好了。”医生一面说，一面把我的脸盖起来。

    我听着各种器械的响声，忽然觉得很有趣。前两天，还在起早摸黑地上班，还在忙着各种繁琐的工作，今天就躺在这里，听凭医生的摆布，成为一部机器。

    “好了，慢慢起来。现在给你透析了。有什么感觉就讲啊。”医生拉开布，我看到几个白大褂在忙活着，然后推着小车匆匆地走了。

    我感到脖子有点发硬，多个软软的东西，裹了不少纱布。护士把机器上的管子拉过来，很麻利地接上。我看到自己的血液很快从里面流了出来，白色的管子变成紫红。

    一切恢复了平静。这就是透析？

    “哇——”突然，一个小女孩大哭，大约有十多岁“妈妈——我要妈妈——”

    “听话啊，马上就好了啊。小朋友最听话了。”

    “我要妈妈——”

    “妈妈去买东西了，去买好吃的给你吃了。听话啊，别哭了啊。阿姨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啊？”

    一群护士围着她，一会儿声音慢慢弱了、小了，变成一声一声的抽泣。

    事后知道，这个小女孩十二岁，从很小的时候就得了肾衰竭，一直透析到现在。她爸爸很早就离开了她们，她妈妈已经下岗多年，生活极为艰难。

    看着这个小女孩，望着一点声音也没有的电视，看着大家都一点表情也没有的神态，我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