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

    　　陈小双搬进我们民生巷，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当时鹅毛大雪满天飞扬。父亲一直站立在巷口看着陈小双的亲戚朋友把家安顿好后才回到屋子，洁白的六角雪落了一身，母亲恶狠狠地看了他几眼。父亲说：“他们的亲属和朋友躲着我们巷子里的人似的。”母亲说：“刚住进来一个人不认识，和谁热情地打招呼，你操心与你无关紧要的人的事给你长肉还是给你一分钱。”

    一周以后，陈小双和民生巷的人熟悉了。

    陈小双是外县人，口音不同，和他打招呼的人勉强听得懂。他不管与谁热情地打招呼，人们都害怕地加快步子，低声细语地说：“一个外地人跑到他乡异地独居，肯定是有案子在身。”于是，陈小双孤独起来了，他的生活习惯大不相同，半夜三更他屋子里的电视放大声音，吵烦很多邻居，早晨巷子里的居民陆续忙开了，他却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但他和我父亲有一个共同的爱好——下棋。他在我们家频繁的出入，母亲都有些生气，父亲却说：“多认识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母亲冷眼看着父亲说：“陈小双告诉你他是杀人犯，你还和他打交道，将来肯定会吃关系，到时候说你窝藏杀人犯。”父亲大笑：“你傻啊！谁是杀人犯，自己会亲口告诉陌生人。”

    杀人犯的头衔被民生巷的居民给陈小双盖得严严实实，无缝可逃。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或者四五岁的小孩子见了他，悄悄地凑在一起说：“小心点，他是一个可怕的杀人犯。”大人却不同，指责孩子和老人：“别瞎说，杀人犯怎么会自己到处宣扬呢！”小孩子和老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心底里怕陈小双，特别是他喝得鼎鼎大醉在巷子东倒西歪地唱着酸曲。

    在父亲的带动下，很多棋友与陈小双聚集在一起，不分白天晚上的下棋，瞎聊天，喝酒，喝酒的时，他常常说他不能多喝酒，喝酒多了胃痛。陈小双也不胆怯巷道里的任何一个人说他是杀人犯，包括他自己都四处宣扬：“我有命案，我以前杀过人才会逃到你们这里。你看我现在啥也不敢干，整体呆在屋子里，家里人寄钱养着我。”他的棋友更不相信他是杀人犯了，有时家里做了可口特别的地方风味小吃，争着叫他去做客，就连母亲一直相信他是一个可怕的人物都请他吃了三顿饭，他从来不推辞，准时准点应邀。

    一天早上，老王想出一个奇特的法子，他神秘地凑近父亲的耳朵说：“我们费尽脑汁让陈小双喝醉酒，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父亲大约思考了三分钟，摇了摇头，否定老王的法子。当日，父亲决定给片警汇报情况，片警半躺在办公室红木椅子上说：“你疯了，一个杀人犯出来四处说自己亲手杀人，那不是笑话吗？他真真相伏法，也用不着四处乱说，她会直接来派出所自首。”父亲灰着脸路过酒家，老王、老李、陈小双三人喝得大醉，陈小双挥着胳膊，像头倔强的小牛，他和老王还要酒喝。老王故意问陈小双：“小双，以前你真的杀过人吗？”陈小双哈哈大笑说：“老王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真的杀了人会给你们说我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吗？”老王和老李信以为真。父亲说：“我给片警说了他的情况，片警不相信。”老王说：“当然不相信了，酒后都不说他杀人，酒醒了说杀人是给他自己仗胆，堤防巷子里的老居民刻薄他。”

    自从喝酒事件以后，陈小双说他杀人的话题很快冷淡了，老人和小孩子对他也不害怕了，他叫住给一些小孩子小吃和糖果，小孩子一拥而上，争着叫叔叔，争着要馋嘴的小吃、糖果之类的吃食，与以前相比较，陈小双过的也快活多了。很快，他在巷口开了一家小门市，卖些儿童玩具和零食。小朋友特喜欢他，他见着一名小朋友不管以前有无伤过他的心，有无买过他的东西，他增总是热情地打招呼。

    陈小双成了好人，大好人。

    老王的侄女悄悄地喜欢上了陈小双，母亲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害怕得她好几晚上睡不实。她暗自始终教导我不准去陈小双的小卖部买东西，我看见其他小朋友和陈小双说的热火朝天，流过好几次眼泪。母亲说：“陈小双准是故意说他杀过人，隐蔽他的罪行，人们放弃对他的警惕性，他才活的自由自在。”有一次我偷着吃他送给我的饼干，母亲给我的脸色让我难受了好一段时间。

    陈小双在母亲眼里是一个坏人，大坏人。

    突然有一天，三个警察押着陈小双，脖子里支着手枪，戴着明晃晃的手铐。小卖部大门敞开着，小朋友谁也不敢去抢着吃他卖的小吃，不敢玩他卖的小玩具。母亲打着颤说：“你们看看，陈小双说真话是不是故意让人放弃对他的警惕性。”父亲长叹了口气：骗子骗得人都不敢相信真话，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