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天气晴我离开你

在凌晨，已经是寒意绵绵了。

    今天一定是晴天，天空蓝得比风还冷，还有那些星星，争先恐后的眨眼睛。嘉明对着天哈气。

    今天，今天又是星期一，天气晴朗的星期一。七七也在看夜空。

    七七，嘉明突然站住，如果你像张曼玉就好了。天知道我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去爱一个妖精似的女子？

    七七一直向前走着，听着嘉明的话向前走，怕一停下来眼睛里的湿润就要泛滥。终究是没有管住自己的腿，在离嘉明十米的地方，七七猛的站住，转回身，指着嘉明大声叫到：韩嘉明，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我要像妖精，就是我要像了妖精又凭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然后鼓足劲一口气跑回宿舍，脸上针扎的疼，用手摸，满是冰凉的水。

    那一整天，果然是一个月以来难得的好天气，晴朗得让人感觉不到严冬就要到来了。

    七七窝在被子里，从睁开眼，就看窗外的天。看着看着就狠狠的踹床头，从七七眼睛看到的方向，晴的没道理的蓝天是被她踩到脚底下的。

    刻骨铭心的，并非是星期一，也并非是晴天，而是天气晴朗的星期一。

    （四）

    放假回来的那天晚自习，七七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嘉明早就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背英语单词了。

    七七慢慢地走到座位上，坐下，掏书，埋下头，背题。

    眉玫时不时的咳嗽几下，七七感觉到班里的同学都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嘉明的腿有一答无一答的碰七七的腿，七七想借着再去掏书的机会，将凳子挪开一点。手刚伸进课桌，就被一只大手包住了。

    七七颤了一下，就定格在那里，不知道是是该挣扎还是嘉明轻轻的携着七七的手，一点点的移出课桌，缓缓的放在两只凳子之间。用他包着七七手的那只大手，摩挲着七七细细软软的五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像在擦拭着一件宝贝。

    十指交缠，紧紧的，七七的心揪心的疼了一下，几乎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在桌子上。

    许久，嘉明慢慢松开了紧攥的十根手指，用小拇指勾住七七的小拇指，拉勾似的在桌下荡来荡去。

    七七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余光扫了扫周围的同学，还好，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一节课的时间，七七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既希望时间就此凝固，又希望时间快快流逝。

    下课时，嘉明趁着七七低头系鞋带，俯在七七耳边，说了一句话，七七，对不起，那晚。

    以后的日子七七越来越难熬，嘉明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用他的大手包住自己的小手，然后看着是那么和谐的两只手在课桌下荡来荡去。

    七七很奇怪自己竟然从没想过去拒绝嘉明的手。因为这让她莫名的想起儿时过家家和丢手绢的游戏，这跟那些暖暖的儿时游戏一样，温暖，纯洁，无暇。

    其实拉手在现在来讲，可能连太平常的关系都算不上，即便是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所谓特定的关系，朋友手拉手本就是无妨的。

    如果不是嘉明和眉玫又一次纠缠到一起，七七也许会将这种游戏默默地进行到底。嘉明不说，她就不会问。

    临近毕业，学校放松了对学生的管制。毕业生都像是脱了疆的野马，纷纷举行成年人该有的仪式。

    嘉明和眉玫迫不及待的在学校外面租了房，搬到一起住。

    课越来越少，偶尔那么一两节，嘉明坐在七七的身边，还是会习惯的勾着七七的手荡来荡去。

    七七终于愤怒了，狠狠的扔下嘉明的手，任他磕到椅子上。摔下课本跑出教室。

    坐在学校操场的角落里那棵老得已经不再开花的梧桐树下，终于捂着胸“哇”的一声吐出来，哭个痛快。

    仰视45度角是眼泪流量的催化剂。

    （五）

    毕业答辩的时候，七七又看到嘉明，又一次形影单只。

    嘉明拦住七七，七七，一直想告诉你，眉玫从高中起就被一个富商包养，我知道我只是她的鸡肋，可就是想去试试，爱上一个妖精的后果。现在终于筋疲力尽。

    七七，我不能再次错过你。

    七七不说话，只看着嘉明微笑。

    很久，丢下一句，这些话如果从你牵我手的那一刻告诉我，我也许会感动；即使你没有告诉我，如果你不曾有第二次的纠缠，我也会感动；即使你又有了第二次纠缠，那么，如果这次星期一不是晴朗的天气，我还是会感动。

    嘉明瑟瑟地，就是说，星期一天气晴你就会离开我，是么？

    七七第一次斩钉截铁的蹦出一个字，是。

    嘉明说，今天是星期五，还有三天。星期一一定会是阴天的，七七，你会留在我的身边。

    七七星期六一早独自一个人去了离市区几个小时的水库。

    星期一那天，她躺在宾馆的大床上看着窗外，从天际泛起灰白，蒙蒙白，淡蓝，蓝，海蓝，一直等到整片天空化为深海似的蓝。摸出枕边的手机的发短信给嘉明：星期一，晴，30度。

    然后很决绝的关掉手机，抽出手机卡，扔向空中。重新把自己扔进软软的被子里，蜷缩着，昏昏地睡去。

    没有再回学校，在那个星期一的下午，七七一觉醒来直接去了飞机场，一个人飞向北京。

    很长时间以后，七七走在北京东四三条的小胡同里，听见从一家美发屋里飘出的带着无奈带着忧郁的歌：星期一天气晴我离开你/突然就下了决心/我在日历上面画下星星/星期一天气晴我离开你/不带任何行李

    冒然的推开门，问正在给客人理发的师傅这首歌的名字。

    是，孙燕姿的星期一天气晴我离开你。

    泪水毫无预兆的冲出来，吓坏了店里的师傅和徒弟。摆摆手，出了店。

    在走过无数次的胡同里迷失了方向，想起那年在肯德基被本不是很辣的辣呛得泪水直流。

    原本以为会离开了就会放下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深藏在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琴弦，没来得及碰触，就发出“铮”的一声，断掉了。

    那个星期一，是大雨滂沱的。

    不过是她事先在网上查了天气预报，说附近的水库不受暴雨影响，很意外的还是晴朗的天气。

    说到底，是给自己找一个离开的借口。

    七七明白，嘉明从不曾爱过她，哪怕是间或着的喜欢，她只是她疲惫时的避风港。否则，这些年，嘉明没有理由找不到七七。

    七七的电子邮箱，始终没有换过。七七对嘉明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在你身边，心烦的时候，发邮件给我，无论何时，我都会回复给你。

    七七不知道，在偌大的北京城，会不会再一次撞到嘉明。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也许只有百分之几的可能性，但还是会想，如果撞到了，会不会再异口同声的张开口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