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夏若也是一夜没睡,枯坐在榻前。她闭着眼,时不时的睁开来,偷着瞄一眼房间的大门,希望睁眼的时候,能看见楼澈推门进来。
虽然下午在他的书房里说了狠厉决绝的话,虽然下定决心要与他互不相欠,虽然大吵大闹把房间弄得一团糟,但心里始终还是割舍不下的。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楼澈,满心欢喜的投去目光,不料推门进来的是香云。又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托盘,立刻沉下了脸:“出去,我不吃。”
“夫人,您总要……”
关切的话语被不耐的夏若生生的打断:“不要再叫这两个字,还有,出去。”夏若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就是在下逐客令:“杵在那里干什么,是要我亲自起身送客吗?”
香云只是一个婢女,主子说一,她自然不敢再二,只得低下头退出房间,走时还不忘应一句:“是。”
这件事夏若只告诉了她一个人,听完之后,她心里也在为夏若不平。在香云看来,楼澈对她是百般疼爱的,在王府这么久,夏若是第一人。可为什么一朝一夕之间,就要、就要轻易的拱手送人?
待到香云走后不久,就下起了雨,断续的声响逐渐变得密集,最终变作了倾盆大雨。
闭起眼睛的时候,夏若总是把这雨声误听成脚步声,每每以为是楼澈来了,睁开眼,却是空欢喜。两扇木门紧紧的和在一起,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
书里总爱说漫漫长夜,更漏迢递,但夏若觉得这一夜就在弹指之间匆匆过去了。
天亮了,是连青来接她的。自始至终,楼澈都没有出现,最后见的一面,就是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漠然。
好,很好!夏若冷笑,骤然响起的笑声让连青和香云都一并愣住了,雨还在下,再加上早晨的清寒,衬得着笑更加古怪。
都是被夏若狠狠的瞪了一眼,他才回过神来:“您早。请跟我走吧。”
“他呢?”
连青很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的语塞让夏若笑得更加张狂,连雨声都被她的声音盖过了,仅有的一点点期许也崩裂了。那颀长的身影站在面前,眼角的泪痣随着勾起的笑容微微向右移动,他唤她的名字,一切的一切,真的只能在幻想里出现了吧?
“其实、其实王爷他……”连青想要解释,但在夏若凌厉的目光面前,他再度失语。
“你说的王爷是谁?我,好像不记得了呢。”
就在一瞬间,悲伤、期待、失落、张狂都收敛了,换上冷得像寒冰一样的表情,她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你不来,就罢了。楼澈,从此以后我慕夏若再也不欠你分毫。但是有一天,我会回来,将你得到的一切都粉碎,让你后悔莫及!
可是夏若不知道,将自己关在书房的楼澈还是忍不住心底那个声音的蛊惑,在黎明的时候走了出来。悄悄的走到水榭的另一边,隐没在黑暗处,看着她起身,看着她纵声狂笑,看着她登上简朴的马车。
但是最终,他没有走出来,站在雨里,任由雨水将自己沾湿。
“珍重。”他说。
佛说,浮生八苦。
一友,言:爱别离,求不得,我痴然。
尚余一怨憎会,人生三大苦,莫过如此,最令人神伤。
爱别离,不得聚;
怨憎会,不得解脱;
求聚、求解脱,求,而不得,
只能远远的观,或放在心底,任由咬噬,这贪念,这欲望,令心百孔千疮。
人生而有欲,有欲必有求,有求便有不得。
求不得,放不下,怎样?
爱别离,两相忘,又怎样?
无欲无求无心,便无苦无恼无伤,
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1】
……
【1】引自汉网论坛、轩辕冰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