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夜色早已笼罩了整个小镇,面摊上的小灯笼灯光非常微弱,使得赵无忌看不到面摊老板的一个表情。
一个很要命的表情!
赵无忌走得很慢,他依旧是用那个把剑扛在肩上的姿态走。
镇上的灯火已然亮起,虽然不太热闹,但也颇像是个小镇的夜晚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先不要去张老头那里,先找个地方休息。
这个决定更要命!比面摊老板的笑容更要命!因为这个决定,给了面摊老板充裕的时间,来进行他那个要命表情下的要命阴谋。
木板床一点也不算舒适,但赵无忌就是喜欢睡木板床,因为木板床可以使他的腰挺直,这是练武人最需要的事情。
躺在木板床上,他的心又飞回了大风堂的赵公馆。飞回赵公馆内那张他睡了十多年的木板床上。
想起了木板床,他当然又想起了另一张床。一张比木板更有诱惑力更舒服的床。
新床。
他和卫凤娘的新房里的新床。他早就好奇的去看过。可惜的是他连一晚也没有睡过。
如果江湖上没有唐家堡,就会没有了他爹爹壮烈牺牲的事,他的婚礼就会像所有的婚礼一样,快快乐乐的举行,他就会高高兴兴的睡到那张新床上。
如果江湖上没有唐家堡。
他没有叹气。因为他忽然想到,唐家堡一定也有人在想,如果江湖上没有大风堂。
这不是有没有的问题,没有了唐家堡,也许会有陈家堡,会有李家堡。
这是势力的问题,必须让自己的努力弄得更大,大得什么堡都实际存在却又好象不存在的样子,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所以他才决定要去营救张老头和他的女儿,他要把大风堂的势力留存在这里。而且要让这里的人看看,大风堂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衰弱。
他计划初更时分,以张老头的亲戚身份去他家,然后表明身份,跟张老头一起把守在门外的人杀掉,留下警告的话,再把张老头带到司空晓风那里,把他安顿下来,找到李鸿飞,和他女儿成亲。
毕竟,这么忠于大风堂的人,在这样的时机里,实在是太难找了。
初更。
赵无忌将自己打扮好,精神奕奕的往张老头家里走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张宅门前两个大灯笼,红红的张字非常醒目。
门前,果然有两个拿着刀的劲装男子在走来走去。
他径自走了过去。其中一个男子伸手把他拦住,态度很凶恶的问道:“你找谁?”
“这里的主人呀!”他指着张宅说。
“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来道贺的,听说他明天要嫁女儿,我是他的远房亲戚。”
那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赵无忌几眼,才道:“进去吧!”
门是开着的。赵无忌用力敌了三下门,再轻轻敌了两下。
这是大风堂的暗号,表示是同路人来了。
门开了。一个体形硕 大的中年人抬头看看赵无忌,他头上戴了一顶瓜皮帽,帽沿压得很低,压到耳朵的地方,所以看不见太阳穴。
中年人看着赵无忌问道:“你”
“我找张老爷。”
“张老爷?”
“是呀。”
“我姓张,可是不是老爷。”
“你有个女儿明天要出嫁吗?”
“是的。”
“那我是找你的,因为有人叫你做张老头,所以我”
“我五十几了,大概是练武的关系,看起来比较年轻。”他笑着对无忌说:“请进来说话。”
他领着无忌走进前院,进入中堂大厅。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无忌问。
“都走光了。”
“为什么?”
“怕死嘛!”
无忌不说话了。谁不怕死?怕死是人之常情,面对这种事,连责备的话也不能说。
不过,无忌却好奇的问了一句话:“外面的人让他们走吗?”
张老头愕了一愕,才道:“是呀。”
“你为什么不化装成佣人的样子走?”
“我能吗?”张老头苦笑一下,指指自己的身材,说:“我这么胖,谁都认得出来。”
“你就这样看看你女儿嫁出去?”
“我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人家。”
“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打不过?”
张老头又是一愕,道:“用得着打吗?”
“用得着。”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个人守在外面,看他们的样子,武功不怎么样。”
“真的?”张老头问、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
“你女儿呢?”赵无忌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在房里。”
“你去叫她出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你?你是谁?”
“我是赵无忌。”
“你就是赵无忌?”
“怎么,不像吗?”
“不是,我是太高兴了。”张老头嘴里说高兴,脸上却依然没有高兴的表情。
说着,张老头就移动脚步往里面走,边还回头说:“我这就去叫小女出来。”
“等一等。”
张老头停步,转身看着无忌。
“你们顺便收拾一下行李,我们马上走。”
张老头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很快的,张老头就带着一个女子出来,二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用布包扎好的行囊。
赵无忌愕了一愕,因为他们出来得太快了,好象行李早就包扎好,拿了就出来的样子。
那女子大概在十七八岁,长得很俏丽,但却带着一点风尘的味道。这点又让无忌愣了一愕。
张老头轻轻拍了一下他女儿的背,说:“叫赵公子。”
“赵公子。”女子的声音很清脆。她的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赵无忌看,看得赵无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走吧。”
“好。”张老头说,拖着他女儿跟在赵无忌身后。
赵无忌推开门,门外的两个大汉立时冲近,阻挡住去路。无忌拔剑,二二口不发的就“刷刷刷”连玟三剑。持刀约两个大汉,刀还没来得及阻挡,胸前就分别被划破了三道缺口。
他们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胸,又看看对方胸前被划破的衣服,二人对望一眼,忽然发足狂奔而去。
无忌身后传来了那女子拍手叫好的声音。
好镇定的一个女子,无忌心想。
他把剑插回剑鞘,左手拿着,往肩上一搭,回头对张老头父女说:“走吧。”
张老头的女儿嫣然一笑,急步走到无忌身旁,说“你的武功好好啊!我要跟你一起走。”
说着,就伸手拉住无忌的手。
好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握着无忌,无忌觉得很不自在,想甩开。
只可惜他甩得慢了一点。
那只本来柔软无比的手,忽然间变得有如钢铁般坚硬,五指中的四指,紧紧压着无忌手背,拇指则压在虎口的穴道上。
无忌的右半身,立时软瘫下来,一点力道也发作不出来。
他诧异的侧过头去看着那女子。女子一笑,道:“你中计了!”
无忌一听,左手立时一动,想用肩上的剑去挑开女子的手。
可惜他依旧是慢了一步。
张老头在他的左手有动作的时候,右手已经伸出,奇快无比的搭在无忌肩上。他的手有如一把钢爪,紧紧的抄住无忌的肩骨,令得无忌的左边身体也软了下来。
女子嫣然的笑容,忽然变成了奸邪无比的笑容。
“你们是什么人?”无忌问。
“我们?”女子的笑容更带着一丝淫荡之意“我们当然是来捉你的人啰。”
“唐家堡的人,都是用这种不要脸的方法来捉人的吗?”
“那可不一定,”女子说“对你嘛,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无忌不出声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太不小心了。从张宅的门口,到进去住宅里面,那么多可疑的事情,他却连一点怀疑之心也没有。他一心一意只想早点救人,他太傻了!
傻得连唐家堡怎么可能只派二个人,就守在门口来捉忠于大风堂的人这件事,居然忽略得一乾二净。
而且,一个良家父女,怎么会有那么邪淫的笑容?晚上了,张老头怎么还戴着帽子?他戴帽子故意盖着太阳穴,目的是为了隐藏隆起的太阳穴,让自己看不出他是会武功的人啊!
现在想到,有什么用?一切都太迟了!
无忌忽然觉得好恨,恨唐傲。为什么放了他,又派人来捉他?他忍不住问:“是唐傲派你们来捉我的吗?”
女子笑容满面,说:“我不知道,你问我老公好了。”
“你老公?”无忌问。
“就是我呀!”张老头说。
“你?”无忌转过头去,看着张老头。
张老头咧开嘴巴,笑着点头。
无忌忽然想起了他是什么人了,立刻道:“我知道了,你是张大嘴。”
张大嘴又笑了,嘴巴张得更大。他说:“不错,我就是张大嘴。她就是李无艳。”他指了指站在他对面的女子说。
“那个卖面的老头就是胡贩?”无忌说。
“完全说对了。只可惜你现在才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江湖传言,胡贩、张大嘴、李无艳,是一个暗杀组织的三个负责人。只要肯出钱,就会替任何人作事。而且只看钱,其它六亲不认。
还有一个传说,就是胡贩和张大嘴的老婆,都是李无艳。
“想不到唐家堡居然要找你们来对付我。”
“嘻嘻。”张大嘴又咧开大嘴笑道:“你错了。不是唐家堡出钱要我们对付你的。”
“不错,”李无艳说:“是我们想替自己找点财路,主动捉你,好向唐家堡要钱的。”
“为什么?”无忌问。
“为什么?”李无艳说:“唐家堡目前正在密锣紧鼓的对付大风堂,你是大风堂的主要角色,捉了你,岂不是大功一件?你想唐家堡会给我们多少钱?”
一说到钱字,李无艳和张大嘴就相视大笑起来,彷佛一大堆钱已经堆在他们面前似的。
“都怪你自己啦,”张大嘴说:“谁要你在银杏镇上逞英雄,大声说出你自己的身份?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赶来这里,预作安排了。”
“不过,”李无艳似乎在和张大嘴一搭一和,说:“也只有你这么蠢的人,才会被我们骗到。”
无忌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露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怎么啦?”李无艳说:“你瞧不起我们的手段吗?”
“怎么会?”无忌说:“任何能捉到对手的手段,都是最好的手段。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张大嘴问。
“只不过你们这次是白费心机啦。”
“白费心机?为什么?”张大嘴又问。
“因为你们一个钱也拿不到。”
“哦?”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说。随着声音,卖面的胡贩走了过来,他走到无忌面前,说:“当然是一个钱也拿不到,因为我们会拿到很多个钱。”
“不,”无忌说:“你们什么也拿不到。”
“为什么?”李无艳说:“难道你现在能逃得了吗?”
“我不必逃。你们把我捉去唐家堡好了。我保证你们除了白费气力、白费精神、白费粮食来填饱我的肚子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我们会相信你的话吗?”张大嘴说。
“信不信在你们,到时候别怪我没有先通知你们。”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们相信你?”李无艳问。
“我刚从唐家堡出来。”
“真的?”李无艳说:“你怎么出得来?”
无忌还没有回答,胡贩就抢先说:“不,应该问你是怎么进得了唐家堡的。”
“我怎么进去,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无忌说:“对你们而言,我怎么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好,你说你怎么出来的?”张大嘴说。
“是唐傲放我出来的。”
三个人都同时瞪大眼睛,以不置信的表情看着无忌。
“你们如今又要把我捉回去,”无忌又说:“岂不是白费心机?”
六只眼睛依然瞪得很大,然后,张大嘴忽然大笑起来,说:“你这种故事,想编来骗我们?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是吗?”无忌说:“你怎么还不死?”
张大嘴一听此言,脸上笑容立时止住,变成怒容。他的右手把无忌的肩胛骨捏得更重,说:“死的是你。”
无忌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的表现,就好象张大嘴并没有捏痛他似的。
“假如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无忌木然的说:“死的不会是我,因为你们需要我活着好。”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在耍嘴皮子上啦,”胡贩说:“我们绝不会相信你的话的,你也少讲话。”
说完,他走到无忌面前,伸手在他身上连点数点,点完之后,又说:“你现在除了两条腿可以走动以外,什么力气都运不起来。走,跟着我们走。”
然后,李无艳和张大嘴把手松开,一起往前走。
无忌运了运劲,果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只好乖乖的跟在他们后面走。他知道,如果不走,只有自讨苦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