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千山一剑得手,勃哈台大叫一声,肩插阔剑踉跄退开十余步,一跤坐倒在地,他生性硬悍,欲要起身再战,不料剑锋透肩后余劲未消,剑柄复又重重撞击在伤口上,这一下附有俞千山的真力,勃哈台再也禁受不起,喷出一大口鲜血,萎顿在地。他虽是戴着人皮面具,亦可看出面容痛得扭曲。
铁湔脸色大变,显然料不到俞千山武功厉害至斯,竟能在百招内就令勃哈台受到这般重创,蓦然纵身而起连封勃哈台肩上数处穴道,凝望着俞千山恨声道:“俞兄这一招弃剑强攻,端是狠辣。”
俞千山一战功成击败勃哈台,扬眉吐气,神威凛凛的大笑道:“比起铁先生兵不血刃间便制人无形的手段,俞某仍要甘拜下风。”
铁湔缓缓道:“俞兄平日并不显山露水,想不到竟是卧薪尝胆,暗怀如此高明武功,日后有机会定要请教一二。”
俞千山泰然道:“铁先生既然有兴,小弟自然奉陪到底,便是现在下场赐教亦无不可。”
铁湔自出场以来一直是好整以遐,纵是面对钱楚秀的出现亦是游刃有余,不露惊惶之色,而此刻先目睹勃哈台惨败,再面对俞千山如此露骨的挑战,以他城府之深亦按捺不住稍稍有些乱了方寸,握拳愤然起身。苍雪长老连忙低声阻止道:“铁先生身为主持,不宜出手,还请三思。”
铁湔深吸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铁青的脸色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浑若无事地呵呵一笑:“老夫只是见到俞兄神功,一时技痒而已。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找俞兄请教,倒不用急在一时。”
苏探晴一直暗中注意铁湔的神情,看他起初动了真怒,旋即又能控制自己,暗叹一声。刚才趁明镜先生给柳淡莲治伤的工夫他已与俞千山悄声商量好,钱楚秀死无对证,今日之局已难以令天下英雄相信铁湔的阴谋,索性找机会激他一战,若能在决斗中将其除掉,亦算是一了百了。想不到铁湔竟能忍一时之气不为所动,不由想到同为一代枭雄霸主的擎风侯,相较之下,擎风侯气势更盛,而做为敌人,既能隐忍又有计谋的铁湔无疑更加可怕。
明镜先生一直眉头紧皱,似在努力回想什么,喃喃道:“这最后弃剑强攻的一招似是苏州齐家剑法中的‘李广射石’,又似是黄山剑法中的‘玉女投梭’,想不到俞少侠竟然身兼江南数家剑派之长”忽眉宇一扬,拍桌而起,欣然大叫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天山门下。”此言一出,陆见波、欧阳双风与沈思剑都是微微一怔,脸上现出古怪神情。
俞千山亦是愣了一下,那位传他武功的异人时疯时好,从未提及过自己的门派渊源,更不允称其为师,只传了他这一套剑法,想不到竟被明镜先生看出了来历。沉声道:“家师嘱托晚辈不能泄露师门,还请明镜先生见谅。”他虽是亦是心中疑惑,极欲借明镜先生之眼知道究竟,却苦于无法表明不知自家门派,只好含糊其词。
苍雪长老奇道:“天山剑法虽少现中原,但老道当年曾与天山掌门许太华有过一面之缘,彼此论剑数日,对其剑法略知一二。看俞少侠所施剑法虽然奇妙,却不似天山剑法大开大阖以稳重见长的路数。其招法迅捷神速、屡走偏锋,倒似是与江南传统剑派一脉相承。”
苏探晴看到江南四老的神情,脑中蓦然灵光一闪,传音问俞千山:“传授大哥武功的那位武林异人莫非是位女子?”俞千山缓缓点头以示承认。
苏探晴那日听俞千山说起传功之事,却未细问,一直都以为那位武林异人是个隐姓埋名的男子,此刻证实了心中猜想,不由惊喜交集。果然听到明镜先生一声长叹:“苍雪长老难道忘了二十余年前的临江山庄么?”
苍雪长老惊呼道:“明镜先生说得莫非是那小魔女杜秀真?”
明镜先生脸上微现尴尬之色,点点头道:“当年老夫亦曾参与临江山庄之会,亲眼目睹了杜女侠剑败十余名江南各大剑派的掌门人,因此可以断定俞少侠所使得剑法正是当年杜女侠的‘平江剑诀’。”
原来昔年天山掌门许太华受辱于江南剑客葛清波后,卧薪尝胆穷数年之力创出一套剑法,取名为“平江剑诀”则是暗含平定江南之意。许太华天姿极高,性格孤傲,既然一心要胜过江南剑派,不从天山剑法入手,反是故意将江南各大剑派的绝招集为一体,创出这套专门针对江南十九剑派的“平江剑诀”此路剑法与江南剑法的招式虽形似,神韵却大不相同,不但真气运转迥异,出剑方位亦是略有变化,而江南剑派的好手乍碰上自家剑招,习惯以平日练习好的方法拆解,不备之下自然会吃尽苦头,所以当年小魔女杜秀真方能凭此剑法在临江山庄大破江南剑派十余名掌门,直至遇上了顾相明的家传倾城剑法,方才落败。
虽然此事最后得到圆满解决,但江南剑派不敌一名弱质女子可谓是江南武林的奇耻大辱,事后无人再敢公然谈论,而杜秀真嫁给顾相明后亦是专心相夫教子,以免再与江南武林结怨,这套“平江剑诀”从此绝迹江湖,想不到今日在振武大会上竟然又出现了。
明镜先生望向俞千山:“据老夫所知,天山门下除了掌门许太华外只有杜女侠懂得这套‘平江剑诀’,许太华已于数年前病逝,杜女侠亦在十三年前失踪不见,却不知俞少侠却是从何习得?”
苏探晴再无怀疑,强按心中惊喜,朗声替俞千山回答道:“明镜先生法眼无差,我大哥的师父正是杜秀真杜女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无意结识的大哥竟然会是好兄弟顾凌云失踪多年的亲生母亲,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听到苏探晴直承俞千山的来历,铁湔似陷入了深思之中。江南四老当年都曾参与临江山庄之会,事隔多年仍是难以释怀,除了明镜先生心中坦荡,尴尬之色一闪即逝外,陆见波与欧阳双风神情皆有些不自然,沈思剑气量最为狭小,当年亦折在杜秀真之手,面色最是阴沉。倒是苍雪长老身为武当名宿,非是江南武林人士,对这一段纠葛并无切齿之痛,抚掌叹道:“想不到杜女侠尚在人世,今日重见故友传人,老道实是倍感欣慰啊。”
台下群雄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与陈问风齐名的江南大侠顾相明正气凛然,做下了无数大快人心的侠行义举,在这些武林汉子心目中声望极高,只可惜英年早逝命丧杀手,他的妻子杜秀真亦是下落不明。如今知道俞千山竟是杜秀真的弟子,本来许多人尚不服气俞千山出面争夺振武大会盟主之位,此刻却已博得全场的支持。苏探晴亦是想到了这一点,方才直承俞千山的师门。
林纯先见俞千山大显神威击败勃哈台,又看到雄情沸腾,只顾着对着俞千山拍掌,激动得话也说不出来。苏探晴站在她身边,偷眼瞅见她杏腮沾喜,俏面飞红,也不知是否从杜秀真想到了她的意中人顾凌云之故。
待纷乱的场面稍静,苍雪长老大笑道:“俞少侠武功高强,为人耿介,又是名门之后,确是盟主之位的有力人选。不过比武仍要继续进行,淡莲谷目前只败了一场,尚可派出二人出场争胜。”话虽是如此说,但谁都可看出他已在表态支持俞千山。
铁湔眉稍一沉,正要说话,从淡莲谷弟子中跃出一名身着红色劲服,身材窈窕的女子,跳上台来对着俞千山持剑施礼:“淡莲谷梅红袖请教俞少侠。”
众人久闻梅红袖之名,她身为淡莲谷“莲花九剑”之首,在淡莲谷中的地位仅次于柳淡莲,江湖上颇有名气,想不到看起来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但见她眉如拱月,眸似寒星,丰鼻高颧,虽是面容微黑,却更增一份俏丽英姿。
群雄本都以为见到俞千山的高强武功后,柳淡莲重伤之余,淡莲谷会送个顺水人情将盟主之位相让,想不到竟是仍不肯干休,一时嘘声四起,连铁湔的眼中亦露出一份始料不及的诧异之色来。
苏探晴心知俞千山刚才与勃哈台一场鏖战耗费不少体力,怕他有失,长笑出列:“俞大哥与三妹都已出手,此刻轮到小弟献丑了。”
明镜先生笑道:“老夫今日眼福已然不浅。秦姑娘的织女针法与俞少侠的平江剑诀皆是江湖中绝迹多年的神妙武功,却不知秦少侠更有何惊人本领?”
苏探晴恭敬道:“晚辈家传武功,恐难入明镜先生法眼。”
铁湔忽插言道:“明镜先生既然有兴,老夫也不妨凑个趣,与你打个赌。”
明镜先生奇道:“铁先生欲赌何事?”
铁湔的眼光有意无意地与苏探晴相碰,口中悠然道:“老夫赌明镜先生虽眼力高明,素有武林伯乐之美名,却亦瞧不出秦少侠的武功来历。”苏探晴听到铁湔突出奇兵,定下这样一个奇怪的赌约,略一思咐已知究竟:铁湔看到了林纯的银针后定已猜出了她的身份,想必亦怀疑自己便是替摇陵堂出使炎阳道的浪子杀手,可是偏偏明镜先生早早认定了“秦氏兄妹”的身份,铁湔若是贸然指认反会惹人生疑,于是便想出这样一个赌约,欲借明镜先生之口道破苏探晴的身份,那时苏探晴等人自然是无从辨驳。此计用心险恶,在场的武林人士大多与摇陵堂势不两立,一旦得知真相后只怕连俞千山亦会落得一个结交奸人的罪名,自然亦没有资格再去争夺盟主之位了。不过奇怪的是铁湔为何会舍易取难?替林纯隐瞒身份,唯一的解释便是如许沸天所说,铁湔确实与擎风侯暗中有联络
想到这里苏探晴已大致猜想出铁湔的用意仅是不愿让俞千山坐上盟主之位,却未必想开罪擎风侯,自己倒要好好利用他的这种心态。
明镜先生显然对自己的眼光极有信心,傲然一笑:“不知铁兄打算用什么做赌注?”
铁湔淡然道:“老夫嗜武若狂,久闻明镜先生玄武斋中藏书极丰,只求能借老夫一观。”明镜先生出身江南武林世家,他的书房名为玄武观,内中收集了许多武林秘籍,所以方能对天下武功了如指掌。铁湔订下这个明镜先生输不起的赌约,自是要迫他全力瞧出苏探晴的武功来历。
明镜先生略一沉思,低声问道:“若是铁先生输了,六十四经堂的秘籍是否亦由老夫拿取?”
铁湔微笑点头:“正是如此。”
江南四老与苍雪长老对望一眼,目中露出惊喜之色,苍雪长老道:“此事并非儿戏,铁先生可是当真么?”
铁湔傲然道:“老夫一言九鼎,岂会口出逛语?”台下群雄中大多未听说“六十四经堂”这个古怪名称,见江南四老与苍雪长老神情如此郑重,皆是惑然不解。
看到此情景,苏探晴心中更无怀疑,铁湔必是以六十四经堂的武林秘籍相诱,方才令苍雪长老对他敬若上宾。他虽有把握令明镜先生瞧不出自己的武功,但这六十四本武林秘籍皆是中原武林千年遗留的宝典,又岂能一直流落在塞外蒙古人之手,自己是否应该故意露出濯泉指让明镜先生赢得这一场赌约呢?可那样一来,只怕又会横生波折,一时心中摇摆拿不定主意。
俞千山虽不知六十四经堂之事,却看出苏探晴的心意波动,上前握住苏探晴的手,低声道:“此人诡计多端,极善利用对方的心理弱点,二弟可须得谨慎。”
苏探晴心头一凛清醒过来。铁湔此举正是要自己患得患失,自己岂可中他奸计。微微一笑:“铁先生不用出言相激,中原武林必会用堂堂正正的法子夺回那六十四本秘籍,晚辈亦绝不会袖手旁观。”听他如此说,江南四老、苍雪长老与铁湔皆是一呆,六十四经堂之事极为机密,想不到苏探晴竟也知道,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知他必有非常来历。
铁湔大笑:“原来秦少侠亦有把握让明镜先生走眼么?”
苏探晴道:“正好前几日明镜先生约晚辈去江南一叙,届时倒可与铁先生同行而往。”言下之意料定明镜先生赢不了这场赌约。
明镜先生本看到铁湔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有些犹豫,但他听铁湔与苏探晴如此说,好胜之心大起,决然道:“好,老夫便与铁先生赌这一把。”苏探晴只得暗暗摇头苦笑,他本想提醒明镜先生提防,不料这老人虽是一大把年纪,却是性格纯朴毫无机心,反而激起了倔强的性子,当真是始料不及。
铁湔凝视苏探晴,捻须笑而不语,心中亦生出了一丝感叹。其实他此次来中原诸事缠身,如何有空去江南一行,刚才这般说仅为了绕乱苏探晴的心神,不料竟被苏探晴反是邀请他同往江南,显是已看破了他的计策。两人到了此刻表面上虽还未正面冲突,但言谈中针锋相对斗智斗勇,却是一时瑜亮,谁也占不了上风。
苏探晴打定主意隐瞒武功,缓缓抽出玉笛,面对梅红袖欠身一礼:“请梅女侠多多指点。”他这套玉笛剑法一半是杯承丈从失传已久的剑法悟来,一半是自己所创,出道以来从未正式用过,这一场赌斗明镜先生必输无疑。
苏探晴与明镜先生、铁湔对话时,梅红袖只是静立一边,微蹙眉头,似是对什么事犹豫难决,此刻见苏探晴谈笑自若,不敢怠慢,抽出长剑:“秦少侠请出招。”
苏探晴面露微笑,淡然道:“莲花九剑名动江湖,小弟何敢僭越,还请梅女侠先亮招。”
梅红袖看苏探晴原本略显漠然的面孔因这一笑而破云见日,怔了一下,抬头苏探晴四目相对,脸上莫名生起一朵红晕,微微一点头,忽然挺剑左右各刺出一剑。剑光疾闪,刹那间已刺到苏探晴面门半寸之处。而苏探晴面露诧异之色,竟是气定神闲纹丝不动,对这划面而来的两剑视若不见。群雄都不禁失声惊呼,他们看不出铁湔与苏探晴似友似敌的关系,甚至以为苏探晴为了让铁湔赢得赌约,不惜以身犯险。
谁知梅红袖这两剑看似势道凶猛,却都是恰恰从苏探晴鬓边贴面削过,几根头发随剑而断,在空中轻轻飞舞,当真是险到毫厘。
原来梅红袖这两剑并非真要刺伤苏探晴,皆是使得虚招。但宝剑速度如此之快,仅断发而不错手伤人谈何容易?显然梅红袖剑底已有相当火候,而苏探晴瞧破虚招宁任对方宝剑近距离划面而过,这份镇定的功夫,更是惊人。
梅红袖一抖手,长剑中分而断:“秦少侠武功惊人,小妹自知不敌,就此认输。”她掌中的长剑虽薄,但能在抖手间震断长剑,这份功夫绝非一流好手不能做到。
苏探晴怎料到梅红袖会如此,目中射出尊敬之色:“姑娘盛情,小弟铭记于心。”
梅红袖低低一笑:“请鉴微意,愿效驱驰。”转头朗声道:“第三阵亦不用比了,我淡莲谷全力支持俞少侠登上振武大会盟主之位!”对着四面一抱拳,转身跳下高台。
台下先是寂静了片刻,旋即发出轰然掌声。淡莲谷这一手漂亮至极,既卖个人情,又显示了有足有一战的实力。苏探晴心头雪亮,铁湔或是拿住了柳淡莲的把柄,所以才能令勃哈台假扮淡莲谷手下争夺盟主,又挑动柳淡莲出手除去钱楚秀,但柳淡莲重伤之下,淡莲谷手下岂肯甘心为铁湔所用,所以方有梅红袖让招之举。
明镜先生哈哈大笑:“想不到秦少侠竟是用如此方法令老夫赌输了,不过能看到武林中有这等推贤禅位的雅事,老夫输得心甘情愿!”又对梅红袖的离去背影深掬一躬:“淡莲谷此举必是日后江湖美谈,如此大智大勇方是侠之正道,请受老夫一礼。”
群雄虽未见到比武夺魁的连台好戏,但已被明镜先生的话激起心头的热血豪情,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叫道:“请俞少侠就位盟主”顿时引起无数和应。俞千山出面争夺盟主本是苏探晴定下的权宜之计,想不到事情发展至此,几乎已成定局,当真令人始料不及。
铁湔怎料到梅红袖如此,眼看事态顿时急转而下,纵是涵养再好亦按捺不住,翟然起身,一声长啸压住全场吼叫,一字一句道:“铁某领教秦少侠高招。”
苏探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目光锁住铁湔似是突然高大起来的身影,只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请!”
铁湔心中怒极,只想一掌将苏探晴毙于掌下,也不多说场面话,昂然跨出一步。这一步看似并不费力,一晃身间却已跨过双方七八步宽的距离,提起右掌往苏探晴当头拍下。
明镜先生脸露悸容:“铁先生此步法缩地成寸,瞬息而至,应该是武林失传已久的‘划沙步’,而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力重如山,乃是少林绝学‘大须弥掌法 ’,这两种绝学皆非朝夕可成,铁先生如何可以”他的话虽未说完,众人都知道铁湔这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旁人穷极一生亦难练成的两种不世武学。想不到铁湔声名不著,竟是这等可怕的绝顶高手。
苏探晴处变不乱,眼见铁湔掌击至头顶三寸,方才脚下一滑,斜斜从铁湔掌底跃出。铁湔看似力道已然用老的一掌竟仍有变招余地,微一拧身,右掌划道弧线紧追苏探晴后心;苏探晴虽是背对铁湔,却似脑后生目般将他的一举一动了然于胸,斜退开的身形蓦然一顿,右脚尖点地,左足反踢,身体如一个陀螺般旋转起来,恰好将铁湔这一招化于无形。铁湔轻喝一声,左掌忽从右肘底反穿而出,拍向苏探晴胁下,这一招出手极为隐蔽,苏探晴身体旋转重心不稳,眼看已是避无可避,刹那间苏探晴右手忽然一沉,玉笛垂至腰侧,笛尖朝外正对着铁湔袭来的左掌,铁湔若不收掌,便会将自己将掌心的劳宫大穴凑在玉笛上去,掌风纵能击中苏探晴,但劳宫要穴被刺,左手必废
铁湔左掌堪堪碰到苏探晴腰间衣衫,兀然收掌屈指一弹,使得竟是峨眉正宗“飞花指法”这一指正弹在玉笛上,发出一记“叮咚”脆响。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开几步,暗暗调息化开对方的内劲。
这一下交手不过眨眼时光,其中变化却难以用笔墨形容,铁湔的出招纵然是迅若星火,苏探晴的防御亦是无懈可击,只不过苏探晴比铁湔多退出四步,显是内力比起对方稍逊一筹。铁湔本可借此良机占得上风,但他毕竟是一代宗师,自重身份,刚才含忿出手实与偷袭无异,心气稍平后已然恢复了高手的磊落风范,站稳身形,目光锁住苏探晴。
苏探晴心神震惊,铁湔出手浑若天成,仓促间发招亦不露半分破绽,若非他早对铁湔的出手有所预防,只怕已然中掌。
铁湔出手实是迅捷至极,苍雪长老这才惊呼出声:“铁先生何故如此?”群雄本要跟着起哄,但被铁湔凌厉的眼神在全场一逼,均觉心口一窒,诸般言语皆堵在喉头讲不出来。
铁湔淡淡道:“老夫既然与明镜先生订下赌约,又岂能胜之不武?之所以要突然出手相试,无非只是盼明镜先生能借此瞧出秦少侠的武功来历。”也亏得他反应敏捷,刹那间竟想到这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倒显得自己光明正大,不愿取巧赢得赌约。
苍雪长老一时语塞。林纯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好不要脸,偷偷摸摸出手算什么好汉?”
听林纯如此指责,铁湔纵是早就练至喜怒不形于色的心境,脸上亦不由微微泛红,故作镇定道:“老夫刚才仅是试试秦少侠的应变能力,又岂会真的伤了他?”
林纯啐道:“若是我二哥应变能力稍差伤在你手下,就顺理成章了么?”
铁湔虽能言善辨,又怎可与林纯这样一个小姑娘做口齿之争,一笑转头问道:“明镜先生从秦少侠的出手中可瞧出什么名目么?”
明镜先生眼露沉思之色:“秦少侠这一招以静制动,深得武学妙谛,虽以无锋之玉笛迎敌,却似暗含点刺之剑诀咳,恕老夫眼拙,仅从此一招实未能看出是何门派。”
苏探晴朗然一笑:“这一套以笛代剑的武功乃是晚辈自创,唤做‘一曲梅落吹裂云’,还请明镜先生指点。”
明镜先生回想两人过招的情景,喃喃道:“刚才秦少侠看似已陷绝路,却能仗着绝妙身法从铁先生的刚猛掌力中脱身而出,淋漓洒脱,临机而动,似有种鸟翔天空鱼游大海悠然自得的意境,却不知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苏探晴恭敬道:“晚辈自己起个名字唤做:‘万里蓬莱归无路,一醉瑶台风露轻’。”原来他自幼喜读书,这套笛中藏剑又是他十分得意的自创武功,所以特地将四十九招的名称皆以诗句联成。不过刚才旋身发招仅是此招的前半式‘万里蓬莱归无路’,后一式‘一醉瑶台风露轻’本应趁势追击敌人,但与铁湔硬碰一招后胸口血气翻涌,竟无力使出后着,这原因却是不便说出口了。
明镜先生低声念了几遍,欣然大笑道:“此招姿态逍遥,秀拙相生,果有浅醉扶风之意,招式固然精妙,名字更有新意。只听这一招的名目,已可见其不俗,秦少侠果是文武双全啊。”他生性好文,所以那日听苏探晴论起诸葛武侯才会动容称许,甘拜于地,苏探晴连忙谦逊几句。
铁湔目光闪动,忽对苏探晴道:“想不到秦少侠年纪轻轻,竟已能自创一派,实是难得可贵。老夫亦动了爱材之念,只怕误伤了秦少侠,令这一套神妙武功失传,不若就此罢手如何?”苏探晴讶然想望,此举大出他意料之外,不明白铁湔打得什么主意。
明镜先生急道:“那我们的赌约如何作数?”
铁湔一笑:“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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