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羽三人直行出几百米外,才还刀剑入鞘,悬坠着的心方始落地。倘若五行旗不顾信义,百多人一涌而上,毒水、乱箭施放出来,这三人要想全身而退,也是大难。
高老者兀自呶呶不休,责怪师哥不该拦阻他寻那风云使雪耻。矮老者本也不是怕事之人,兄弟俩联手又少有敌手,七十余载的武林生涯什么大阵仗没经历过,但今日总算为本门寻到一位武功高强的掌门,便不想多生事端,见好即收。师弟的脾性他知之最深,知道任他罗嗦一阵也就罢了。
三人行出一里左右,忽听前方有呼叱打斗之声,三人大奇,急急赶去。赶到临近一看,却是两名道人与四名女尼厮杀,两名道人剑法颇高,四名女尼人数虽占了上风,却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每人身上都血痕斑斑,眼见已撑不过一时三刻。
高老者咦道:“武当和峨嵋素来交好,怎么门下弟子火并起来了?”矮老者摇头道:
“这两名道士用的可不是武当功夫。”
段子羽一听被困的是峨嵋弟子,飞身而上,喝道:“峨嵋师姐们休慌,段子羽来也。”
他声落人至,一剑挑开一名道士的长剑,欺身直人,左手箕张成爪,抓向另一名道士。
两名道士一惊,向后跃开,四名女尼苦苦撑持许久,一见有援来到,心中一松,两名重伤者竟尔晕倒过去,另两名女尼都欢叫道:“段少侠,原来是你,可找到你了。”
高老者一听,心中大是恐慌,上前忙道:“几位小师傅,他可是我们华山派先找到的。
现今是我们华山派的人了。你们峨嵋可不能不讲信义,横刀夺夺那个人哪。”他心思单纯,早听说各派都在搜寻段子羽,还以为各派都和他哥俩儿一样,要抢他去作掌门呢,是以先行声明,否则以百劫师太之横蛮,他还真有几分畏惮。
一名圆脸杏眼的小尼姑听得茫然不解,奇道:“老爷子,我们是奉掌门之命来寻段少侠的,又不是要抢他,怎么段少侠是让你们抢进华山派的?”说到这里,杏眼圆睁,虽是受伤柔弱之人,却英气照人。
高老者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段少侠是我们聘下作华山掌门的,不是抢的,不是抢的。”
圆脸小尼更觉匪夷所思,茫然道:“段少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子羽听说百劫师太派门下弟子寻找他,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听小尼姑问起此事,也不觉面颊一红,‘苦笑道:“这位师姐,此事说来一言难尽,几位师姐怎么和人打斗起来了?”
小尼姑愤愤道:“谁知哪里钻出来的野老道,一上来便拨剑动武,问他们什么情由也不说,出手轻薄,下流无耻。”
说着满脸羞红,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欲出。
段子羽心头火起,冷眼看着两名道士,缓缓举剑道:“通名受死。”
一个目光阴鸳的道士哈哈笑道:“小子,在道爷面前也敢卖狂,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识相的滚远点,别碍了道爷的好事。”
段子羽更不打话,挺剑便刺,两名道士见他年少,浑不在意,嘻嘻哈哈地和他过招,十余招后,两名道士面色倏变,如临大敌,手上剑紧攻几招,托地跳出圈子,大叫:“停手。”
段子羽诧异莫名,见这两名道士人品虽劣,剑术确是不凡,不知为何叫停。
两名道士相视几眼,躬身抱剑道:“不敢请教阁下尊师是哪位英雄?”竟是依足了武林礼数,狂傲嬉笑之态收敛无遗。
段子羽见他前踞后恭,也是一怔,答道:“在下并无师尊。”
两名道上面露疑惑,沉吟片刻,躬身道:“阁下既不肯见告,我们兄弟也不敢勉强,冲着这套剑法,我们兄弟不管这儿的事了。”说罢,两人转身疾行而去。
段子羽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留下这两名道士,眼见二人奔行甚速,霎眼问已在二十丈开外,忽然前方一道青影一闪,随之传来两声惨叫,两名道士分从左右仰面跌出,血光暴闪,摔在地上,寂尔不动。
那青影又一闪,已至近前,圆脸小尼姑欢喜叫道:“师傅。”段子羽也趋前几步,拜倒尘埃,哽咽道:“弟子拜见师太。”
百劫师太一身青布僧帽、僧袍,布履飘飘,点尘不惊,身边并未悬剑,也不知她用什么法子举手间杀了两名老道。
她来到近前,拉起段子羽,端详了一会儿,笑吟吟地道:“好孩子,总算找到你了,可累我担了好大的心。”
段子羽见她满面慈祥,真想不到她片刻前还杀了两人。
听她语气甚是关切,便如母亲对待儿子般,心中大恸,哽咽道:“多谢师太挂怀,弟子无状,竟未能去峨嵋赴约,惭愧无地。”
百劫师太嫣然一笑,姣好如少女,道:“你的事你我也知道些,待我为几个劣徒裹好伤,咱们再谈。”
高老者在旁早担了老大的心,又见段子羽和百劫熟络异常,再也忍不住,大叫道:“百劫道友,段少侠已是我们华山派掌门了,你可不能见才起意,把他拉到峨嵋派去。”
百劫愕然,奇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矮老者干咳了几声,走上前来把礼聘段于羽作掌门的事说出来,至于二人将之吊在树上,威逼胁迫之举便删而不述了。
百劫忍俊不住,笑道:“两位前辈真是慧眼识英雄,华山一派有段少侠执掌,重振武林那是指日可待了。两位前辈的法眼,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矮老者面上一红,却也颇有得色,高老者更是心花怒放,恨不得舞之蹈之一番。
四名峨嵋弟子的伤已裹好,眼见日色已然偏西,四处炊烟腾起,不绝如缕,远处的树林中暮岚氤氲,朦胧一片。
百劫对段子羽道:“天色不早,咱们我家客栈落脚,我还有许多事不明,要问问你。”
华山二老就近雇了辆马车,四名受伤弟于坐上,另外四人仍是步行。这四人俱是高手,也不见步履间如何快捷,可两匹马奋蹄疾驰,才赶得上这四人,看得车夫矫舌不下,车赶得愈加小心,、行出四五里路,来到一个小镇上,在一家“玉平客栈”投了宿。段子羽腰囊中全是黄色的金块和洁白的明珠,一掏之下惊得掌柜的屁滚尿流,忙忙将二楼的上房尽数腾出,又备了一桌素斋,一桌水陆全席送了上来。
百劫吃完后,便要上去为弟子运气疗伤,叮嘱段子羽饭后到她房中相见叙话。
段子羽便拾级上楼,来到百劫师太房前,恭声道:“段子羽求见师太。”
房门一开,开门的是百劫师太的关门弟子净思,向他扮个鬼脸,娇笑道:“小师叔请进。”百劫师太啐道:“师叔便是师叔,哪来大小之分,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你别见怪。”
百劫师太让段子羽在她身前一张椅子上坐下,百劫伸指搭住他脉门,蓦然手指一热,竟被弹了起来,百劫双眉略蹙,奇道:“咦,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峨嵋的少阳神丹没有这么大的效力?”
段子羽道:“师大料事如神,弟子确是眼了一枚‘先天造化丹。”百劫师大一惊,直欲站起,道:“那是天师教的传世之宝,你怎么会得到?”
段子羽便把那夭午后,他正在庙前的一处平地上练功,张字真断腿后,被颜垣等人追得无处可逃,他着不过去,把颜垣等人用九阴白骨爪抓死,然后韦一笑、范遥、殷野王纷纷找上门来,他怎么受殷野王重拳击伤,行将毙命,幸得张正常赶至,吓走范遥和殷野王,用先天造化丹救了他,详详尽尽地述说一遍。说到欧阳九不幸死于范遥之手,更是满面热泪,悲恸难禁。
百劫脸上爱怜横溢,伸手抚摩他头顶,柔声慰抚,如同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她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对段子羽一见之下,便萦绕心头,拂之不去,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若非如此,武林中也无人能劳得动她的大驾亲下峨嵋,到这里来找他,惟恐他不按时服少阳神丹,以致内力耗竭而亡。
半晌,段子羽方收泪止位,瞥眼看到净思正在一边偷眼瞧他,见他望来,用小指刮脸羞他,只觉又是着恼,又是难为情。
百劫开口道:“怪道我寻到那里,却见修起一座墓陵,还有官兵把守,不许人靠近,听说是什么欧阳九的陵寝,我先还以为是朝中哪位显贵的呢。看来这是天师教的大手笔。”
段子羽道:“有人给我欧阳九叔修了陵墓?”
百劫道:“天师教张正常教主贵为帝师,办这点儿事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儿,你九叔身后之事办得如此风光,你也可安些心了。素闻张教主才高做世,能如此对你也是你的缘分。先天造化丹和夭雷剑法是天师教的镇教之宝,你二宝并得,天师教上下也无人有此机缘。我此番找你原想为你补足内力根基,再授你一些武功,如此看来,倒免于献丑了。”
段子羽起身道:“师太既有此美意,弟子也正有请教之心何不传给弟子三招两式。”
百劫笑道“我知你是身负九阴神功,原不必再学别武功,只是想九阴真经何等深奥,纵是武学宗师也当研习经年,方能有所得,若说参透此经秘奥,恐怕穷尽一生之力无法办到。我怕你限于年纪,功力,不能达于上乘,而觊觎真经的人何止万计,是以想传你几手速成武功以作防身之用。张正常张教主是武学上不世出的奇才,你既经他点拨传授,胜于我耳提面命多矣。你现今武功已然不俗,不过差在火候、经验而已,这却是别人传授不了的,只能自己细心揣摩,若能将这两大武学参详透了,实是无可限量,又何须我出乘露丑,反有碍你的进修。”
段子羽见她语意甚决,只得坐下,不禁微感失望。百劫一笑,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掌如兰花伸出,向他拂来,姿式美妙已极,两人相距既近,这一拂之式虽然缓慢,但已有劲风扑面,段子羽大骇,本能屈食中两指成剑,刺向百劫掌心,百劫手指微微颤动,略一回转,拂向他肘端“曲池”穴,段子羽剑指横截百劫“内关”穴,两人瞬息之间于方寸之地拆了十余招,段子羽这才憬悟,怎么和师大交上了手,大是不敬,一疏神问,小臂的列缺穴已被拂中,手臂一麻,旋即平复,百劫的内力一沾即收,并未封他的穴道。
段子羽惶恐道:“弟子无状,师太见谅。”
百劫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你既执意要学,就学学这‘兰花拂穴手’吧。”
段子羽随即明白百劫师太这是授他武功,忙欲拜谢,百劫伸手托住他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武功,你就当个玩艺练吧。”一边把这兰花拂穴手的运力法门,讲给他听,道:“这门功夫讲究的是‘快、准、奇、清’,快、准、奇三字你不难作到,要着意在‘清’字上,一定要有种高雅、从容的气度,方算练到家了。否则出手又重又狠,那便是判官笔的路数了。
可配不上兰花清雅的名字。”
段子羽连连点头,回思百劫师太那十几下招式,果然情雅曼妙,似慢实快,认穴奇准,这四字诀的功夫是练到家了“。当下也伸指扣成兰花状,在空中虚拂十几下,百劫大喜道:
“想不到你悟性如此高,这兰花拂穴手的功夫已有七八成了。”
净思在旁看得啧啧称奇,艳羡不已。这门兰花拂穴手是百劫师太俗家时所修的武功,是以众弟子中只有她一人得到传授,练了四五年,也不过在“快”和“准”上有些功夫,那“奇”和“清”字竟是无法作到,没想到段子羽一练即会,而且练得很具有火候。
段子羽正想乘百劫师太心喜之际,再求恳到几手武功。
忽听楼下砰嘭之声大作,吵闹声一片喧聒燥耳。百劫师太大怒,居然有人敢在她投宿的客栈闹事,倒要看看他是否长了七个头八个胆,起身步出。
段子羽先一步来到楼梯口,却见两个化子和华山二老战在一处,旁边还有十几个化子,敲着破碗助阵。桌椅碗盏早成碎片,狼藉满地。那两个化子一使短棍,一人空手,四人打得难分胜负。
段子羽飞身直下,十几个化子怕他助拳,一齐上来拦截,段子羽此时满脑子都是兰花拂穴手,见有人上来,双手连连拂出,当真是“快、奇、准、清”四美兼备,脚下禹罡步法又滑溜异常,只听砰砰砰的倒地声,转了一圈,双手再拂出,却走了空,定神一看,自己也是惊诧莫名。‘原来他拂住几人穴道后,只想着这招式的四字诀,竟不分敌我,见人即是一记兰花拂穴手,不但丐帮中人尽数被点倒,连华山二老也遭池鱼之殃。百劫师太颔首微笑,直觉纵是自己出手也不过如此,而脚步之迅捷多变,似乎反要逊上一筹了。净思在旁跳脚拍手,大声喝彩,脸涨得通红,兴不可遏。段子羽忙拍开二老穴道,惶恐道:“两位莫见怪,是我走神失了手。”
二老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高老者大笑道:“掌门师侄,我们吊了你一回,你也把我们打倒了,一还一报,两下扯平了。”陡然见到百劫师太一蹙眉,才觉失口,掩口不迭。
段子羽又拍开丐帮两名八袋长老,他们原不致被段子羽一拂即倒,但当时正与华山二老斗得旗鼓相当,无心旁鹜,段子羽的兰花拂穴手又使得奇快无比,以致一招受制,正心中愤恨难当,见段子羽连声道歉,更是羞恼,穴道方解,呼的一拳打出,段子羽顺手一拂,又拂中他脉门内关穴,登时浑身酸麻,动弹不得。段子羽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伸手欲再给他解穴,旁边一长老喝道:“小子,不用你假惺惺地充好人,有胆的便杀了老子,自有丐帮弟兄为我等报仇。”
百劫一怒,飘身而下,冷冷道:“丐帮有什么了不起,扛出字号来吓人吗。放他们走,存本事到峨嵋找我百劫来理论。”
高老者插话道:“还有我们华山二老,今儿个耍得不过瘾,改日重行打过,”段子羽伸手拂开这二人穴道,回身问矮老者道:“这是怎么回事,本派与丐帮有过节吗?”
矮老者苦笑道:“以前没有,如今可是有了,这些人闯到这里提着掌门的名讳找你,你想,我们华山派掌门的名讳岂是容人乱提的,再说他们找你还不是要夺你的真经,我们兄弟和他们理论,三句话没说上就动上手了。”
段子羽心中恍然,不由得哭笑不得。一派掌门怎能和帝王相比,竟要旁人来避讳,多半是二老酒吃多了,存心闹事求开心。
近些年,华山派自上届掌门人神机子鲜于通死于大光明顶后,华山派在武林中的声望一落千丈,华山派弟子行走江湖亦多不为人所重视。丐帮向来是江湖中第一大帮派,近些年虽没出顶尖的高手,但门下弟子众多,遍布各地,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却是谁也不敢小觑的,是以这两名八袋长老见到华山二老后,言语举止颇不雅驯,华山二老哪肯受这个,一言不合,便兵刃相见。
这两名八袋长老一听点倒自己的少年便是帮主要找的人,心下甚喜,又听华山二老称之为掌门,却又如坠五里云中,暗道:“这小子和华山派无丝毫瓜葛,华山派虽然衰落,怎能请这么年轻的稚子出任掌门。”细一琢磨,陡觉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定其中隐藏着老大的阴谋。想到这里,姓葛的长老道:“这位想必是段少侠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段子羽见他敌意渐消,颇是欢喜,他与史青极是投缘,爱屋及乌,自也不愿无故开罪丐帮中人,当下应道:“谨遵台命。”
华山二老忙欲阻拦,百劫冷冷道:“无妨,有峨嵋派在此,量他们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葛长老脸上怒气陡盛,却也不敢出言顶撞。百劫是近些年武林中锋头最健之人,连少林寺的几大高僧,武当派的四侠也颇加礼让,丐帮虽大,也不敢轻易树此强敌。他压下怒气,转身走出客栈。
段子羽随之来到一棵树下,其时已过秋分,夜露凝重,冷气森森,一弯眉月在乌云中时隐时现,更显得夜色凄迷。
葛长老方要说话,树下风声暴起,一排冷箭如狼矢般射到,一听风声便知是强弩所发,段子羽一个“鹞子钻天”纵身拔起,身子一折,蓦地向箭发处扑去。暗中白光一闪,一柄刀斜撩而至,段子羽左手成爪,向剑上抓去,喀喇一声,剑尖折断,段子羽手一扬,剑尖已透过那人咽喉,右侧刀光又现,段子羽右掌一拍,正打在刀背上,那人把持不住,刀疾没人地,那人惶恐后跃,甫料段子羽身不晃,足不动,手臂喀喇一响,如装了弹簧般,陡然加长半尺,五指直插头骨而入,那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静夜中直如鬼嗥枭啼,显得格外恐怖。
段子羽五指拔出,指上沾满了鲜血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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