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陈岩因听苏宪祥转述采蔽僧之言,不应早往,便在当地住了两日。当夜魔女随杨孝同来拜见,请命求婚。三人见魔女温娇已将魔装换去,身上魔光以及十二白骨神魔念珠已全收起,看去直似一个温柔娴静的美艳少女。温娇见了三人,躬身礼拜,态甚诚谨。宪祥当时允婚,告以采蔽大师之意,命起赐坐。温娇听说要为她请来神僧消除本命神魔所赋邪气,越发感激心喜,重又拜谢。李洪暗用传声向陈岩说:"新夫妇初见,可要赐点见面礼?"陈岩笑说:"无须。你看魔女神态恭谨,楚楚可怜,实是因夫重师,为情低首。否则,此女魔法甚高,法宝更多,寻常看不上眼。七老囊中法宝未到开看时候,将来必有大用,不宜转赠。"李洪只得罢了。新夫妇随即拜辞,往后洞走去。
到了第三日,李、陈二人作别起身,中途遇见金、石等十人,因有成竹在胸,并未联合一起,略谈几句,便带上官红同飞依还岭。陈岩先不知心上人易静的苦心孤诣,直到破壁重圆,血痕重现,两心合一,方始看出真意。见面不久,昔年对头便已寻来,虽然败走,料知决不甘休,还有一场大难也将到来。照着各位师长预示,易静处境最是危险。李、陈二人偏又在东海见到燃脂头陀留书,约定幻波池事完,请二人往东海底水洞相见;又听苏宪祥说起一件要事,不能不去,去了又不放心,好生为难。易静笑对陈岩说:"玉弟修道多年,怎的未达?我已历劫三生,始以元神成道。自居幻波池以来,幸蒙师恩,功力颇有进境。修道人自不免艰难苦厄,似我生平,终必转危为安,并还因此增加道力。事有定数,最好听其自然,事先愁急,并无用处。"陈岩原是关心过切,知道难于幸免。心想:"燃脂头陀乃前生至友,自在海底坐关,一别近两甲子,难得他功行圆满,既算出自己和李洪要去寻他,留书约晤,必有原因。他又有一佛门至宝香云宝盖,威力无上,神妙非常,用以防身御敌,多厉害的邪法、异宝也不能伤。易静仇敌乃有名邪魔,魔法厉害,如得此宝,立可助其转危为安。宪祥所说之事,也颇关系重要。
此行实是一举三便。与其守在这里,易静灾难依旧不能避免,何如赴约之后,借了法宝再来,并还可向燃脂头陀求助,请其指点玄机,比较稳妥。"李洪和燃脂头陀更是九生至交,并有两次同门之义,情分深厚。李洪雪山坐关以前,曾往访看,也值坐关,未得面谈。只留有一封书信,指明前因后果。并说此次坐关要两个多甲子才能完功,转世之后,始可再见。李洪因和头陀前几生从未分别这么久,头陀以前坐关必要神游人间,修炼善功。期前双方均有约会,等头陀元神转世,立往相见。因他夙孽至重,发愿最宏,操行尤为艰苦,本身虽具极大神通,却并不使用,所有法力均经禁闭,专以虔心毅力,苦参佛法。邪魔又多,强敌环伺,日在艰难凶险之中苦熬,结果多遭惨杀。李洪时常暗助,头陀不愿,屡以婉言谢绝,但是双方交厚,不容不见。似此一别百余年,尚是初次,所以李洪也是急于往访。二人略一商量,便同起身。
陈岩本意早去早回,虽知易静这场大难不能避免,总想事情难定,也许人力可以挽回。如将法宝借到,取来灵药,早日赶回,至少人可少受一点苦厄。途中想起燃脂头陀留书之言,说此时坐关已完,要在海底留住月余,何时前往均可。苏宪祥为助魔女消除邪气,要用二十六日苦功,行法炼魔。还要请采蔽大师帮忙,不知何时起始。意欲先飞往大咎山,如见宪祥无事,便约同去北海,求取所说灵药。然后三人联合,同往两天交界的天蓬山绝顶灵峤仙府,向三仙求取蓝田玉实。到手以后,再寻燃脂头陀叙旧。易静灾难,事应一月以后,照此行事,东海回来,正可赶上。好在魔女温娇已经成婚,耽延月余并无害处,只要宪祥行法不曾开始,便不妨事;如已行法,自己再去东海也不晚。
主意打定,便和李洪说了。
李洪自然不愿违背良友心意。及至飞到大咎山一看,宪祥、杨孝均已他出,只剩门人章勉留守。章勉说:"日前采蔽大师曾来飞书,师父看完,立即飞走。杨师兄因魔女对他情深爱重,只图长年相聚,并无邪念,二人约定,只作名色夫妻,各保元真,同修仙业。但是夫妻仪式却要举行,已经禀明恩师,同去魔宫成婚。"陈岩因听杨孝夫妻先行,未随宪祥一起,行时又未提到炼魔去邪之事,不知何意。心想:"难得宪祥尚未开始炼魔,只要寻到,仍可按照预计行事。只是其问只有一个多月的光阴,须飞驰海内外,往返数十万里。那最关紧要的两种灵药,又在北海一个著名旁门散仙所居岛上,求取不易,稍微失机,药取不成,还要树一个强敌。宪祥虽和岛主有交,但是此人乃旁门散仙中能手,法力甚高,性情古怪,并非好惹,兴许翻脸成仇,而又非得此灵药不可。对方法力既高,更在岛上设有十三门恶阵,与峨眉仙府右元洞情欲十三限有异曲同工之妙,破它甚难,旷日持久,岂不误事?还有天蓬山绝顶高居两天交界之处,中隔十万里流沙与三万六千丈罡风之险。就说主人期爱李洪,开府时曾许其异日随时前往,不致拒而不见,到底上去艰难,往返路途又极辽远。好在前已约定,宪祥知道自己要来寻他同去海外,不会在外多延时日。与其先往东海,不如就在当地等他回来,先取灵药,兔误时机。"便硬请李洪一同留下。
哪知等了十来天,宪祥终未回转。李洪苦念良友,又再三催走。陈岩没奈何,只得留下一书,请宪祥回山立往东海相见,同往北海求取灵药,炼魔务望稍缓,免得延误。
等飞到东海,会见燃脂头陀,三人叙阔之后,陈岩告知来意,向其求助,并请运用玄功代为推算。燃脂头陀笑说:"陈道友道法也极高深,怎的如此痴情?此去金银岛,恐那情关七阵不易通过呢。"陈岩听出话里有因,再四探询。头陀笑答:"敌人不是寻常,先期推算,详情难知。道友来前,我只算出苏道友此时无暇,要在十日之后才能来此。
事起仓促,前说的话,本以采蔽大师来否为定,并非违约。道友欲借香云宝盖,本无话说,偏生此宝被一老友借去御魔护法,不在手边,尚有月余始能交还。事情决误不了,到时自会送去。倒是金银岛主吴宫得道多年,功力甚深,虽然出身旁门,以前极少恶行。
自从移住北海,仗着天时地利,更与外人隔绝。他那金银岛深藏海眼之下,本是一座浮礁,随着极光感应升降。经他多年苦心布置,全岛均经法力炼过,平日深藏海底泉眼之内,每一甲子浮起一年零三个月,岛上几种灵药仙果也正此时结实。你所需两种灵药,本和灵药仙草毒龙丸一样,乃九天仙府灵药奇珍,偶有几粒种子在千年前被罡风吹坠,落向岛上。功效用途虽与毒龙丸不同,也是道家最珍贵的灵药。此人性情奇特,他因内中有一种瑞云芝,又名朱颜草,有返老还童、化媸为妍的妙用,正邪各派修道之士只要知道它的底细来历,必往求取,后不知何事激怒了他,说修道人要这容貌美好作甚?为此在岛上设下一座十三门恶阵,自称:"此岛所产灵药乃是天生,非我种植,但平日不愿人扰我清修。等到此岛浮出海面,灵药成熟之时,决不禁人来取。自来仙法易修,灵药难求,经我苦心培护,才得保存至今。来人除非和我有缘,自愿相赠;否则必须经过前岛所设十二门恶阵,深入灵药产处,才可任意采取。"陈道友得信较迟,还有一月,岛便封闭下沉,再取便须一甲子后。易道友遭难之事,虽然凶险,依我之见,还是先取灵药,才不至于误事。等道友天蓬山回来,易道友难期也已将满,早去无益。幸亏魔女温娇因苏道友有事耽延,未将魔光邪气先行炼化消灭,将出力不少,否则易道友的对头便是鸠盘婆,很难对付。道友以为如何?"陈岩也知所说有理,心急无用,只得耐心等候。实则忙中有错,欲速不达。当二人由幻波池起身时,如依李洪先飞东海,必与宪祥路遇,就不能同去北海,也可拿了宪祥书信,往见金银岛主,将药取到,少生好些波折。
燃脂头陀佛法高深,明知宪祥就在附近岛上,代采蔽大师炼丹候人,因其无暇分身,去也无用,事有定数,便未明言。
陈岩在海底水洞中又候了十来天,宪祥方用飞剑传书,说自己现在东海钓鳌矶,奉采蔽大师之命代炼灵药,去救大师好友姜雪君的俗家眷口亲属九十四人和洞庭山成形灵木,现刚炼成。本想回山炼魔,姜仙子忽然飞来取药,说起李、陈二人寻他之事。先想往寻二人,并拜见燃脂神僧,忽又遇见两位道友寻来,不便同往,因而终止。请速往相见,即日起身,免得过了限期,金银岛陆沉误事。二人见书,立即辞别,飞往钓鳌矾一看,宪祥所说两人,乃昆仑派小辈剑仙小仙童虞孝、铁鼓吏狄鸣歧。
原来虞孝因和武当七女中的石氏双珠交厚,这日相见,缥缈儿石明珠说道:"峨眉派近来人才辈出,许多后起之秀全都仙福深厚,除多得至宝奇珍而外,并还得有各种灵药仙丹。最著名的便是灵峤宫蓝田玉实和幻波池的毒龙丸,加上本门大小还魂丹,或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或能永驻芳华,长生不老,并还增加若干年的道力。端的得天独厚,非众所及。本门七姊妹均有美名,便小师妹司青璜也是天生丽质,丰神俊秀。平日颇觉容华不下于人,尤难得的是同门姊妹全都如此,早已艳传人回。前次峨眉开府,见到小寒山二女和英、云姊妹,已觉有些相形见绌,自愧不如。近日遇到几位灵峤宫女弟子和峨眉门下诸姊妹,美容尚在其次,最难得的是个个仙骨珊珊,宛如朝霞,容光照人,几乎不可逼视。问知除本身修炼而外,多半仗着玉实、灵丹之类。我姊妹同修仙业,虽不至于衰老,比较起来,终不如人,不知将来有无这样福缘呢。"虞孝自来钟情明珠,爱逾性命,当时未说,记在心里。又想自己曾在峨眉被困十三限内,经诸葛警我接引,才得出险。因而心存妒念,立意踏遍海内外名山,寻求灵药,赠与武当七女,去博明珠欢心。辞别不久,便听一海外散仙说起金银岛灵药朱颜草结实之事。忽想起好友苏宪祥与岛主交厚,以前只知他每隔些年必往相见,产药之事怎未提过?又听说此行十分凶险,意欲前往探询,并请相助。于是偕狄呜歧向大咎山飞去,不料途遇诸葛警我。因觉对方为人诚恳谦和,前次被困十三限,蒙其相助脱险,不特毫无得色,反倒殷勤慰勉,心生好感,难得不期而遇,便同降落,晤谈了一阵。别时,警我说是新由钓鳌矾故居回转,见水云子苏宪祥在彼炼丹。虞、狄二人还庆幸不曾错过,忙同寻去。宪祥丹刚炼完,送走姜雪君,将所借丹炉藏起要走。见面一谈来意,因虞、狄二人不愿往见燃脂头陀,才以飞剑传书将李洪、陈岩召来,五人得以会合一起。陈、李二人见对方乃正教门下,人又英爽,颇为喜慰。虞、狄二人虽因李洪是妙一真人之于,上来尚有门户之见,及见对方年幼天真,根骨法力那等高强,由不得心生赞佩,不再歧视。又有宪祥居间,于是越说越投机,无形中成了好友。
五人准备停当,便由钓鳌矶动身,向金银岛飞去。飞遁神速,不消多时,便转入北海。先见下面暗云低压,恶浪排空,水天相接,一片混茫。一眼望过去,老是雾沉沉,一派荒寒阴晦之景。再往前飞不远,便见狂涛滚滚中,拥着不少大小冰块,随波起伏,疾驰而来。跟着又见大小冰山林立海上,顺流而下,不时撞在一起,发出轰隆巨响。那数十百丈高的冰山,本是矗立海上,透明若晶,回浪生光,已极好看。经此一撞,化为无数碎冰,向空激射,浪花飞涌,骇浪如山,更是奇绝。陈、李二人屡生修为,见闻甚多,重寻旧游,仍觉壮观。虞孝、狄鸣歧初次见到,更是惊奇,赞赏不已。
五人原由宪祥引路,并告机宜,随同北飞。又飞行了一阵,望见前面冰山丛中时有黑影出没洪波,并有数十百枝水柱向空激射,暗雾迷漫中波涛汹涌,越发险恶。知是鲸群闹海,喷水为戏,正要赶往。宪祥笑指道:"越过那片鲸群,便是北极冰洋境界。再朝北飞万余里,就是陷空岛北海尽头,金银岛尚在侧面。"说时遁光一偏,改朝西北飞去。约飞万余里,始终是在海气蒸腾,暗雾茫茫之中飞行,除一片无边无岸的冰洋大海而外,只偶然看到几座冰山,望不到边。后来渐离寒带,除了天,就是水,连冰山也见不到一座,海雾却越来越浓。如非五人都是慧目法眼,离身数尺,便不见人。虞、狄二人方觉荒寒沉闷,笑问:"还有多远才到?"宪祥只低声说道:"前面就是金银岛。岛主生性奇特,好些禁忌。方才路上我已说过,到时由我领头,相机行事。此时不可开口。"正说之间,忽然飞出雾阵之外,前面形势大变。原来来路海面波涛险恶,水作黑色。一出雾阵,水色立变,一眼望过去,碧波滚滚,水色清深,与来路大不相同。最奇的是两水交界处一青一黑,全不相混,整整齐齐,宛如划了一条界线。那雾也只笼罩到黑水之上,过界以后,雾影全无,上面更是云白天青,风和日美,一片清明空旷之景。
遥望天边碧波无垠中,隐约浮出一黄一白两点岛屿。因相隔太远,波浪又大,直似一顶金冠,一个银盆,随着浪头起伏,出没波心。日光照将上去,反射出万道金光,一片银霞,当中又有一团日影。白云往来,上下同清,遥望已觉奇丽非常。渐飞渐近,岛影也自加大。这才看出,那岛形如玉眷,两头圆形,中段较细。左边半岛外围满布金色奇花,中拥一座金碧楼台。右边半岛石质如玉,并无房舍树木,却被一片银霞笼罩其上。中段相连之处作珊瑚色,上面设有一座飞桥,形若彩虹,先并未见,似方出现。下面陆地相通,不知要这百十丈长的虹桥何用。心方奇怪寻思,宪祥忽然挥手,令众暂停,自往岛上飞去。
李、陈、虞、狄等四人起身时,原经宪祥指教,忙把遁光停住,各用慧目法眼注定前面。这时离岛约有四五十里,遥望宪祥纵着一道遁光,星雨流天,向前飞射。眼看快要到达,忽由当中朱堤海岸之上飞射出一蓬五色光网,双方刚一接触,便同往岛上飞去。
紧跟着起了鼓乐之声,远远传来,仙韶迭奏,响彻水云,听去十分娱耳。一会,乐声止住,便不再有动静。眼看红光照波,晴阳耀水,海面上射起万道红光,照得那座金银岛屿耀彩腾辉,精芒四射,越觉庄严雄丽,气象万千。四人久候无音,深知主人强傲孤僻,不近人情,渐生疑虑。李洪提议隐身往探。陈岩关心灵药,自不必说。虞、狄二人也是少年喜事心性,又各炼就隐形之法,见李洪小小年纪如此胆大,也自然不甘落后。略为商议,便同飞往。因岛上自从乐声止后,老是静悄悄的,除斜日返照,色彩格外鲜明外,别无异兆,不似待敌情景。四人身形又全隐去,以为不致被人觉察。陈岩虽觉宪祥不应一去不回,音无音信,继一想:"他法力甚高,主人困他不住。何况双方原有交情。"
稍微动念,也就罢了。哪知四人一时性急,竟因此生出枝节。
原来五人来时,岛主人吴宫已早警觉,五人索性一同登门拜见,求取灵药,就不答应赠送,也不致反面成仇,几于误事。宪祥偏是小心太过,深知主人性情古怪,行事难测,飞到岛前禁地边界,便将四人止住。意欲先由自己以礼求见,代四人先容,再说来意,如蒙赠与固好,不然也可按照岛规行事。如果主人虚应故事,不与来人为难,以陈、李二人的法力,必能成功,连虞、狄二人也占了便宜。哪知主人先前倒也殷勤,后将宪祥迎入东半岛金宫之内款待,宪祥说起来意,并代四人求见,岛主便改了态度。原来岛主吴宫素来强傲,不肯下人。因听来人中有两个幼童,均具极大来历,李洪更是九生修为的妙一真人爱子,前生曾在天蒙神僧门下,今生又是寒月大师高弟。吴宫虽少恶行,终是旁门左道出身,双方邪正不同。近一年中,照例开岛,来访同道和昔年旧友,多是在峨眉开府时受了万妙仙姑许飞娘之托,想要乘机扰害,后见对方仙法神妙,知难而退的那些向隐海外的旁门散仙和五台、华山两派余孽,这类人如何能说峨眉好话?吴宫有了先人之见,日前飞娘又亲来勾引,吴宫一时不察,竟落在飞娘的套中,对于峨眉由不得生了忌恨。宪祥口气再一夸大,越发勾动气忿。
吴宫人本阴骛沉着,喜怒不形于色。宪祥修道多年,仍是当年豪爽性情,襟怀但白。
又以生平度量最大,从不与人结怨,正派中固多好友,异派中除却一些极恶穷凶的妖邪,也有不少相识。以为和主人交好多年,他那海洞岛宫在封岛时期照例不纳外客,只自己一人随时可以出入,怎么也能给点情面。万没想到吴宫海底独修,素少交游,在这半年期间,会被群邪说动;妖妇许飞娘又以色为饵,加以勾引。虽知对方存心诱惑,表面自高身价,若即若离,时冷时热,吴宫也还有些顾忌,不曾成好,但已道心摇动,为色所迷。宪祥满拟峨眉领袖群伦,声威广播,主人早听自己说过,必定借此结纳,所以尽情倾吐,历述峨眉诸长老的威德法力与人才之盛。及至说了一阵,见主人老是望着自己静听,还当他向来如此,不以为意。等到说完,还未回答,偶一眼瞥见吴宫口角上微带冷笑,才觉话不投机,正待劝说。吴宫忽然笑道:"苏道友,我知你是好人,照例有求必应,意欲借我讨好峨眉,交接那班狂妄无知的乳臭小儿。却不知我行事任性,向不懂什情面。他们如有自知之明,打算由你说情,向我求取灵药,就该随你来到岛前通名求见。
我纵不肯轻易相赠,但他们以后辈之礼而来,我也不会使其失望而归。他们偏狂傲无知,令你先来说话。我如被峨眉派声势吓倒,双手奉上,他们自是称心省事,否则不是明夺,便是暗取,分明打着先礼后兵之计。人说峨眉派自恃走了几年运气,夜郎自大,果然不差。我就此答应,情理难容。依我本心,直以仇敌相待。姑看在你的分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在半岛设有十三门恶阵,灵药就在西半岛,向不禁人采取,只要有本领能通行十三门,由他们随意采取,如何?"
宪祥见他犯了本性,力说:"同来四人并无一个峨眉派在内。李洪虽是妙一真人九生爱子,但他早归佛门,转世年幼,新近下山,谈不到狂傲二字。虞孝、狄呜歧乃昆仑门下。陈岩更是一位独修的散仙,为一前生情侣来求灵药,与峨眉派何干?"吴宫仍是不听。后来宪祥又说:"李洪只是年幼好奇,随来观赏灵景,并无求药之意。同来四人,只他一个与峨眉派有渊源,既不取药,便不相干,道友何必多心?"吴宫被问得无言对答,方在沉吟,忽似有什警觉,双目微闭,隔了一会,冷冷地答道:"既这等说,我留道友在此对饮半日。来人如不自恃,必在禁地外候道友出见,不敢冒失,任意横行。只要候到子夜,我必放道友出去,引其人见。我看道友分上,十三门恶阵的威力至多用上一小半,稍有法力便可通过,决不使其难堪。否则便是成心上门欺人,情理难容,我也不过分难为他们,只照旧例相待如何?"说罢,便命门人将岛上禁制连同埋伏的法宝一齐施为,加紧防守,倒要看看来人是否如他所料。又告宪祥:"你我交好多年,想来不致为此几个乳臭小儿伤了和气。"
宪祥见他将全岛阵势发动,外面禁制重重,分明已受人蛊惑,此时一走,立成仇敌,下手越难。他那禁制又极严密厉害,更有几件异宝,连想传声通知都办不到。暗忖:
"同来四人以陈岩见闻最多,来时路上已曾告以虚实,不会不知轻重利害。在未见自己以前,总共半日夜的光阴,也许能够等候。主人骄狂任性,如能挨过子夜,证明不是有恃而来,盛气一消,他那灵药向不禁人求取,只要他不故意作梗,便有法想。四人如不能忍耐,或因久不见人,心生疑虑,冒失行事,我索性和主人说明,按照岛规破阵取药。
狄、虞二人功力、法宝虽然稍差,陈岩、李洪前生法力早已恢复,更有几件仙佛两门的至宝奇珍,料他也无可奈何。"念头一转,觉着自己和主人交好多年,以前还曾为他出过大力,不料竟会受人蛊惑,翻脸不认人,越想越有气。强笑答道:"道友如此多疑,我也不便多言。不过来人年幼,行事未免疏忽,如能等过子夜,得蒙道友相谅,再好没有。如因我久不出见,不耐久候,难保不来此求见。道友心有成见,先人为主,既非见怪不可,他们不知底细,误触禁网埋伏,必当主人有意为难,再不放心我的安危,难免冒失。可否念其无知,开放门户,容他们按照岛规,通行十三门恶阵,取那灵药呢?"
吴宫冷笑道:"道友,我们到底也相交多年,不犯为此伤了和气。他们以礼求见,自好商量;便直叩岛宫,照例行事,也可凭他们功力福缘,以定成否。只要不欺人太甚,决不出手。"
宪祥早听他吩咐门人将全岛阵法埋伏一齐发动,外加三层禁制封闭阻隔,端的如临大敌。那云网更是前古奇珍,由昔年一旁门散仙手中得到,重又炼过,隐现由心,神妙非常,威力甚大,不易冲破。如用法宝毁去,立成不解之仇。还未入阵,这头层关口先难通过,况还有好些布置。分明白己不说,还能照例而行,经此一说,不特不给丝毫情面,反更视若仇敌。心虽愤怒,仍想委屈求全,暂由他去,表面笑语从容,一毫不露。
二人都是海量,每见必饮。宪祥由谈话中听出吴宫和许飞娘相识,妖妇常来岛上小住,并将岛上灵药要去不少,知他倒行逆施,早晚自取灭亡。多年交好,虽代可惜,无如忠言逆耳,劝必不从,只得听之。心还想:"来时主人曾以鼓乐相迎,四人不会不知,也许不致冒失。"正在盘算,万一双方走了极端,如何化解。忽听异声如潮,由前岛传来。
吴宫面容骤变,端起酒杯向空一泼,张口喷出一股真气,随手一指,那半杯残酒立化一片青光,悬向席前。吴宫怒道:"道友说我多心,且看竖子何等猖狂!实不相瞒,如非深知你的为人,此时便容你不得。"
宪祥闻言也大怒,正要发作,目光到处,瞥见那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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