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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第二道将军令的哑仆横死江南,将军令不知所踪,尸体已被人送了回来。”
“哦,可查出是何人所伤?”
“哑仆全身并无伤痕,只有额头到胸腹间一道淡淡的红线。据鬼先生察看,应是刀气所伤。”
苏菲奇口中所说的鬼先生乃是将军府上的鬼失惊,所辖二十四名弟子,以二十四星宿为名,江湖人称为“星星漫天”均是杀人于无形间的超级杀手。
鬼失惊是公认几百年来江湖上最强横的杀手,被人称为黑道上的杀手之王,与白道杀手虫大师齐名于世,在将军府上排名也仅在水知寒之下。
水知寒沉吟道“鬼先生还有什么话说?”
苏菲奇道“鬼先生说他认得这柄刀。”
水知寒浑身一震,望向吴戏言“我已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三、军令
雷怒静静的拿起被掷在桌边的将军令,其令不过二寸见方,入手沉重无比,色泽黝黑如墨,抚之似滑似涩,可以感觉到一丝幽冷的寒意。
十天前接到将军令时,雷怒曾用他那柄无坚不摧的怒剑向其劈去,却不能损其分毫。料想应是关外玄铁精制而成,高温难化,也不知将军是用何方法铸成的。
江湖上能人众多,能用玄铁炼制成的器具虽不多见,但也不足为奇。然而当这样一面小小的令牌上刻下一个“明”字的时候,它所意味着的就绝不仅仅是一面令牌了,而是被公称为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的战书。
明将军身为朝庭大将军,威势震荡四野,当年只用五年时间平定北疆,逼迫关外各族对中土俯首称臣,对外一战功成后转而安定内务,首当其冲的就是江湖上各门各派。
这数年来,明将军威诱并用,令江湖上无数门派服膺。
黑道六大宗师中,水知寒身为将军府的大总管,川东龙判官主动向将军示好,江西鬼城历轻笙更是派弟子投向将军府效力,只有南风风念钟与北雪雪纷飞不为所动。
黑道各门派更是纷纷以明将军马首是瞻,现在唯一能抗衡明将军的势力的,大概就只有江湖第一大帮裂空帮了,在其帮主夏天雷的带领下与将军的黑道势力分庭抗礼;再就是如被誉为白道第一杀手的虫大师,与手下秦聆韵、齐生劫、舒寻玉、墨留白四大弟子以暗杀的方式与将军对抗。
其他与将军为敌的小股势力如云南的焰天涯,关中的无双城,海南的落花宫等,不过是仗着地处偏远,将军势力不及,亦仅能自保而已;再就如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对将军的凶焰也无不是静观其变,不敢稍有异动。
八年前,第一面将军令出现在长白派。
当日御赐藩王封隘侯一意在关外发展振兴,更是联合了被明将军欺压许久的塞外各族的势力,打着替天行道铲除奸臣的旗号拜王立国,其矛头直指朝庭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将军
长白派派主许烈领门下五百弟子,公开表态支持封隘侯立国,是北关外除北雪雪纷飞外最有号召力的一股力量
封隘侯乃是皇族藩王,明将军没有奉诏不敢公然为敌,但对长白派可无顾忌。
于是,第一道将军令便传到了许烈的手里,令其十天内尽献长白派的兵器,并送子为质,以示惩戒。
许烈接令大笑,拔剑斩来使,悬令于厅门,令手下进厅先唾之。
十日后,明将军亲率五百精兵,集同手下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入长白派
许烈七招内败死于将军之手,长白派五百人全部被歼,从此长白派在江湖除名!
十五天后,封隘侯神秘暴毙于封隘侯府内,全身上下绝无伤痕,仅是眉心一点朱红
江湖传言那是明将军手下第一杀手鬼失惊的杰作
而将军府的大总管,身为黑道六大宗师之一的水知寒竟然留守京师,根本就没有离京,由此已可见将军手上雄厚的实力。
五年前,山海关城守路天远拥兵自立,将军令第二天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令其赴京谢罪。
路天远不为所动,调兵谴将,封锁山海关。
十天后第二道将军令神秘地出现在路天远爱妾的房中,其妾惨死床上。
路天远矢志为爱妾复仇,全城戒严搜索凶手。
二十天后第三道将军令出现在路天远的帅厅中,路天远及其手下十二将领全部身首异处
四年前御史蔡耀宗奏本弹劾明将军,皇上雷霆震怒,蔡御史罢官远放。临行前明将军令人把一方将军令送予蔡御史
这一次江湖白道出动了,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四大门派均派出了高手护驾,号称天下第一镖局的唯我镖局总镖头林渡亲自随行,更有许多不知名的江湖高手暗中保护
五天后,第二道将军令出现。
少林心觉大师断了一只左手,武当华阳真人断了一只右手。
十天后,第三道将军令出现。
峨眉烈空师太吐了七口血,华山杜长老剑折人伤,林渡被人毒瞎了双眼,江湖上的高手死伤二十六人
而蔡御史,胸骨尽裂脸容被毁,没有人能再认得这具冰冷的尸体曾经是堂堂御史!
这八年来,将军令一共出现过五次,人死得一次比一次少,却一次比一次更凶险。
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胆敢公然违背将军令。
军令初至,莫敢不从;军令再至,莫与争锋,军令三至,血流成河!
四、碎空
雷怒静静看着这一方只要一出现便会让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的将军令,陷入了沉思中
这一次,他的结局是不是和以前收到将军令的人都一样?
他有些犹豫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与明将军对捋无异以卵击石。
人生在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但,如果失去了性命,还能有什么可为?
雷怒依然将脊背挺得直直的,他不能在五剑联盟的八大护法面前失了尊严,他们拼死维护自己,自己绝不能让他们失望
他更不能让爱妻嫣红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是那么爱她,他要保持在她心目中的英雄气概
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外人!
雷怒望向那个送来将军令一脸漫不在乎的年轻人“你是谁?”
年轻人不语、拔刀、摆肩、甩臂
——劈!
风凛阁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动作,自然而然,犹若高山流水般浑若天生。奇怪的是从他出刀到完成最后一劈,每个人都没有感觉到一丝威胁,就像是在看一场刀舞,一场完美无缺的表演,只是呆呆看着那一道毫无敌意却又凛冽无匹的刀光在虚无中迸出、在空中停顿、在眼前消散。
一股霸道却又仿佛带着一丝空旷的刀气便充斥在风凛阁中,刀意中分明含着一种舞蹈般的节奏,让人敲节激赏、让人心潮澎湃、让人血脉贲张、让人荡气回肠
凌烈激扬处好似怒马狂奔般给人强大的冲击力,举重若轻处却又似闲庭信步间迎面袭来的一股清风;这两种矛盾的感觉集合在一起,令人感觉劈来的不是刀,而是被揉碎成七彩再集结重组的一道眩目彩虹,远在天边,却又似触手可及
在祝嫣红的眼中,那道刀光就像是一支将要划上面门的眉笔,圈下情人的诗句;
在八大护法的眼中,那道刀光就像是一面在冷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涌上无尽的战志;
在雷怒的眼中,那道刀光就像是一种纠结前世缠绵今生的“空”刀气敛去,刀意无穷!
雷怒呆呆看着那一道从未见过却早有所闻的刀光,脱口而出:“碎——空——刀!”
年轻人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一种倦意“这一刀便是送给盟主的见面礼。”
那放在雷怒桌上一度坚不可摧的将军令应声而开,化为齐齐整整的两半!
五、作对
“叶风是什么样的人?”
吴戏言沉吟良久,默然摇头。
水知寒讶然望来“也有吴先生不知道的事情么?”
吴戏言叹道“我不是不知道,而是说不出来。”
水知寒沉思。
吴戏言再叹“就像让我说总管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是说不出来!”
水知寒静默。
吴戏言三叹“我说不出来是因为对‘碎空刀’叶风的说法太多,反而让人无从分辨。有人说他是北雪的关门弟子,有人说他是封隘侯的遗孤,有人说他是荒野中长大的孤儿,有人说他是点睛阁、翩跹楼、温柔乡、英雄冢这四大神秘家族合力打造的武学天才。但不管怎么说,只有两点可以确定,一是其武功极高,虽然不知来历不见渊源,却足以与任何一位宗师级的高手抗衡;二是他为人亦正亦邪,独来独往,但只要能碰上与将军作对的事,却是从不放过”
水知寒问道“江湖上怎么评价他?吴先生尽管直言。”
吴戏言思索良久“碎空刀人称‘刀意行空,刀气横空,刀风掠空,刀光碎空’,以无质之刀气伤有质之敌手,被誉为江湖百年来第一个能练成虚空刀意的人,刀法之高直追刀王秦空,实是明将军的劲敌。”
水知寒沉声问道“他为什么专与将军作对?”
吴戏言道“这一点江湖上传言纷纷,但没有一种说法有说服力。叶风刀法虽高,但以一人之力却绝对敌不住将军众多的高手。可他一向独来独往,形迹诡秘,更是为求目的不计手段,或暗中刺杀、或寻敌决斗、或伺机窥视、或雷霆一击,出手不中即刻远飙千里,有此人为敌,就是任何人也会头痛的”
水知寒冷然道“将军最多视其为一跳梁小丑而已,我倒要看他能跳到几时?”
吴戏言嘿嘿一笑“纵然将军无意认叶风为大敌,可在此将军势力威至颠峰时,此人的出现正是一个致命之伤。江湖上人人对明将军退避三舍,唯独碎空刀不畏生死,以一人之力对抗将军,大涨将军之敌人的士气,若是其登高一呼,只怕能集结不少有意之徒,令将军头疼,江湖上不少人都视其为对抗将军的一个偶像,是明将军的心腹之患,亦是明将军的劲敌。”
水知寒哂然一笑道“所谓将军的劲敌,魏公子、暗器王、封隘侯都死了,虫大师销声匿迹,南风、北雪、夏天雷等等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早迟都会死在将军的手上,没有差别。”
吴戏言再饮一杯酒,脸上已有醉意,喃喃念道“人生百年,瞬息即过,无非都是一抔黄土,亦没有什么差别”
水知寒眼中杀机乍现,哼道“这一次我要让江湖上再也没有碎空刀这号人物。”
吴戏言心念一转,神情略变,脱口而出“上个月才听闻碎空刀叶风出现在江南,将军令便立刻毫无来由地传到了江南苏州的五剑联盟”
水知寒冷冷道“吴先生大概喝多了,最好管住你的那张嘴。”
吴戏言眼望水知寒冷静的面容,心中涌上一股寒意,半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声来。
难道这一次将军令突然传至五剑联盟,只不过是对付碎空刀叶风的一个局吗?
六、求思
祝嫣红无疑是个美丽的女子,可是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你感觉到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一种“柔”
那是一种如水般的沉静,好似任何一种惊扰都会激起水的涟漪,荡起波纹。
她的人就像她的长发,那么随意地披下来,就着身体的起伏,围成一峦缠绵的弧度,加倍强调着她的曲线,这样一个女子给人的感觉总是娇柔多于妩媚的
而祝嫣红看起来娇柔得不堪一握的手上此刻正在抚弄着一把剑。
一把与她这个人绝不相配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的剑。
身为五剑联盟盟主夫人,怎可无剑?
那把剑是她前年二十五岁生日时丈夫送给她的,只有五寸余长,小巧精致,利锋锐芒,藏青色的剑锷,淡黄色的流苏,更像一件艺术品而绝非杀人的利器。
“这柄剑是我三个月前从一古墓中得来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用来防身。”那时,她的丈夫如是说。
他懂得自己的心思吗?他难道不知道她是一个讨厌打打杀杀的女子吗?他难道不知道她是个因为一片落花一草絮叶一个可爱的玩具一个小动物便会笑着哭着的小女子吗?
这样小巧的一柄剑,修修花草修修指甲不是更好吗?
她心中的想法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细细把玩着这柄小剑,就像把玩着一枚女红的针。
剑身上刻着两个古意甚浓的篆字——“求思”
她的心中便轻轻吟起了诗经中的那阕名为汉广的古乐“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她便喜欢上了这柄剑,喜欢那种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素淡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倾慕与渴望之意。
今年她已二十七了,两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吧?
“这几天你要随时揣着那柄剑,我不要让你落在敌人手里。”十天前,她的丈夫如是说。
他不知道,自从他送给她这柄“求思”剑以来,这柄剑便从未离她身。
而这么多年来,当他想到这柄剑的时候,只不过是提醒她:“我不要你落在敌人手上”
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的“求思”不是用来拒敌的,也不是用来修剪花草的,而是用来在被擒受辱前守节自尽的!
她是盟主夫人,她是雷怒的妻子,她不能忍辱偷生,她不能为人所污,因为那毁掉的不仅是她的贞节,亦有雷怒的尊严。
是呀,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做为雷怒的尊严是不是更多于她做为他的妻子?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常常被人提在嘴边津津乐道的“碎空刀”叶风来了,而且要与自己的丈夫并肩共抗明将军的将军令。
那个眼睛里饱含着一种忧郁、一脸薄薄寞色、一笑就像个小孩子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名震江湖像一个神话更多于像一个人的——“碎空刀”叶风。
她对这个名字本是没什么好感的,她以为这个名字后面的人不过也是像丈夫和他的手下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面谈论着女人一面谈论着江湖;用好象可以穿透她衣衫的眼光看着她;说粗口也不会忌讳她的感受;说正事也不必避着她却也从不让她参与;就算是她的丈夫,也只会在刀子来的时候挡在她的面前;在拼力杀敌后放纵在她的身上;在她葬花的时候笑她;在她幽怨的时候哄她
可叶风来了,他的第一句话竟然就说他是与十个人一起抗敌的。
而在那十个人中,在他并肩抗敌的阵容中竟然,竟然包括着她,包括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弹琴弈棋吟诗种花的小女人
那一刻祝嫣红不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男人的私宠,只是一个男人的附属
而是突然有了一种被当做朋友、兄弟、战友、甚至是被当做一个人的快乐
这一切,只不过因为他来了,因为他的一句话
而那时,他还没有出刀,竟然就轻易地斩落了她二十余年的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