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么?”剔亮灯花,灯光下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站在床前,可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陈光照喜出望外,失声叫道:“霞姑,是你!”
石霞姑笑道:“不错,我给你赔罪来啦,都是我的不好,累你吃苦了。”陈光照道:“你,你”万语千言,不知从哪里说起。
石霞姑道:“你先别问,吃了解药再说吧。”掏出一颗粉红色的药丸,倒了一杯开水,服侍陈光照服下,这解药果然灵效无比,不过片刻,陈光照只觉血脉畅通,精神顿爽。
陈光照道:“霞姑,这是怎么回事?你那奶妈”
石霞姑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不想对你说的,如今只好说了。你怪我么,三年前我对你那样绝情?”
陈光照道:“我当然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定有苦衷。是不是你那奶妈从中作梗?但我却不明,何以你要受她挟制?”
石霞姑道:“二十年前有个天魔教,大魔教的祖师名叫厉胜男想必你会知道?”
陈光照道:“我听得爹爹说过,厉胜男是他的好友金世遗金大侠的妻子,生前曾被推为武林第一高手,死后才被天魔教奉为祖师的。你的奶娘敢情和这位厉祖师有什么关系?”
石霞姑道:“贺大娘正是厉胜男的一个侍女。厉胜男有四个心腹侍女,如今就只是贺大娘硕果仅存了。”
石霞姑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的母亲也是厉胜男的侍女,和贺大娘交情最好,我自小父母双亡,贺大娘就把我当作她的女儿抚养。
“天魔教的教主厉胜男的侄媳,和贺大娘是平辈。二十年前,她受了金大侠的感化,解散了天魔教,这件事情,贺大娘是极为不满的。
“二十年来,贺大娘念念不忘要复兴天魔教。但兹事体大,她必须求得强援。她心目中的强援是六合帮的帮主史白都。她、她瞒着我,想把我许给史白都做续弦。”
陈光照大惊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昨晚想害我。”
石霞姑道:“三年前她就想害你了。不过,当时我还未知道她和史白都勾结的事。”
石霞姑接下去说道:“那次你到我家求婚,她本来就想毒害你的,我迫不得已,答应了她的条件,这才换了你的性命。”
陈光照道:“你答应了她的什么条件?”
石霞姑道:“从今之后,不再与你往来。我一来念她抚育之恩,不忍与她决绝;二来为了救你一命,只好答应了她。唉,那时我心里无限悲痛,可又不敢告诉你。”
陈光照道:“霞姑,真是难为你了。不过,咱们现在毕竟是又在一起了。霞姑,你有勇气摆脱她的魔掌,我很为你高兴。过去的事,让它过去。从今之后,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石霞姑叹了口气,说道:“你想得很美,可惜我不能够。”
陈光照道:“为什么?你今晚送解药给我,这不是已经打破了她的禁制了吗?难到你还要回去听她之命嫁给史白都?”
石霞姑道:“你放心,我死也不会嫁给史白都的。”
陈光照道:“着呀!那你为什么不能够留下来与我一起?”
石霞姑道:“我本来答应了她不再与你往来的,这次若不是因为她又要害你,我又知道她要逼我嫁给史白都,我也不会违背我的诺言。”
陈光照道:“对呀,这是她不守信用在先,怪不得你‘反叛’她。霞姑,你和我走了吧!”
石霞姑摇了摇头,仍然是那一句话“我不能够!”
陈光照不觉有点着恼,说道:“你的诺言是给她逼出来的,本来就无须遵守。你这奶娘心肠狠辣,只论她要利用你来巴结史白都一事,她已经是罪不容赦!称不杀她,已经是对得起她的养育之恩了!”
石霞姑叹道:“你不知道”
陈光照道:“知道什么?”
石霞姑道:“当年我为了阻止她对你下毒手,在答应她的条件之时,曾喝了她一杯毒酒!”
陈光照大吃一惊,说道:“这毒酒会有什么效果?你可以解我之毒,就不能解你自己之毒么?唉,你又为何要喝这杯毒酒?”
石霞姑道:“当时我为了救你,我说:奶娘,你若杀了他,我也决不能独活,她说:好,你既然不惜一死也要救他,那你就喝了我这杯毒酒。她下毒的本领比我高明百倍,这毒酒是三个月之后才发作的,到期她给一颗药丸,又可以再延三月。她说: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要用这个办法强制你遵守你的诺言,只要你不更与他往来,每三个月我给你服一次药,你完全和常人一样。”
陈光照恨恨说道:“好狠毒的手段!”
石霞姑道:“还不仅仅是这样呢。贺大娘给我下的毒名叫吸血散,我喝了她的毒酒,血液已经中毒,要解此毒,另有一套‘金针拔毒’之法,并非任何药物所能医抬。这套金针拔毒之法载于厉祖师留下的秘笈‘百毒真经’,我却没有学过。如果我不听贺大娘的说话,和你做了夫妻,我固然活不了三个月,你也要受我连累,中毒而亡。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和你一起了吧?”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一个声音笑道:“不,石姑娘,你还是可以留下来的。不但可以留下来,和陈大哥做夫妻也不碍事。”
陈光照大喜道:“金兄,你回来了?”
只见窗口人影一晃,金逐流己是站在他们面前,笑道:“石姑娘,刚才在曹家发暗器的人就是你吧?我还没有多谢你呢。”
石霞姑又惊又喜,心想:“这人的轻功可是比我高明多了,我连一点声息都没听到。但听他这样说,难道他会给我解毒?”
陈光照诧道:“霞姑,原来你已经到过曹家了?”
石霞姑道:“我就是因为要探听你的消息,才去曹家的。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始知你是在这儿疗伤,要不然我怎么能找到你呢?我本来不让贺大娘知道,但现在我用独门的喂毒暗器打伤了他们的两个人,贺大娘当然也会知道是我的所为了。”
陈光照道:“那你就不应该回去了。”
石霞姑道:“我回不回去,大不了也只是一个死字。但我可不能连累了你。”
金逐流笑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我刚刚说过的话、难道你还没有听清楚,要我再说一遍么?”
陈光照道:“金兄,莫非你懂得那套金针拔毒之法么?”
金逐流道:“我不懂,但天下除了那老妖婆之外,也总还有人懂得。你忘记了厉南星厉大哥了么?他是天魔教主的儿子,那什么百毒真经,他岂有不精通之理?”
陈光照大喜道:“不错,咱们马上到扬州去,咱们为他解困,也请他为霞姑解毒。”
金逐流道:“你完全好了?”
陈光照道:“霞姑给我的解药灵验得很,我想明天一早,我可以和你一道走了。”霞姑,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石霞姑等于是绝处逢生,有了这个希望当然不能放过了,当下也顾不得羞涩,欣然答应,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人便与王泰告别,离开了济南,径赴扬州。
金逐流早已知道史白都与厉南星的约会是个骗局,生怕厉南星上当,恨不得插翅飞到扬州。金逐流暗自思量:“不知厉大哥可想到这一个骗局?但他对红英一往情深,只怕明知是个骗局,他也是要去的了,红英的心意知不知怎样?”想至此处,不觉一片惘然,又不禁暗自责备:“我已经决定成全他们,又何必妄自揣测?此去扬州,我只当尽力而为,帮这一对有情人得成眷属,我绝不能胡思乱想。”
金逐流在途中为厉南星着急的时候,正是厉南星在六合帮的总舵做着美梦之时。
这一日厉南星来到了六合帮总舵,帮主史白都打开中门迎辇,待他如同贵宾。
厉南星惊疑不足,跟着史白都进了内花厅,坐走之后,便即问道:“史帮主约我此来,有何见教,望史帮主明以告我。”
史白都哈哈笑道:“厉公子是聪明人,还用得看我说吗?”当然是为了舍妹的终身大事了。”
厉南星是个热情而又爽直的人,便即说道:“史帮主如此爽快,那我也不想绕着道儿说话了,我对令妹是一见倾心,倘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令妹对我也似乎未尝无意,如今就只看史帮主的意思了。”
史白都道:“说老实话,当初我是不大赞同的。但如今我却是不能不改变主意了。一来我已经知道你们确实是彼此相爱,我只有这个妹子,我又怎忍心将你们拆散,令她伤心?二来我如今也知道厉公子是个英雄豪杰,只凭你今日敢来单骑赴会,我就要佩服你的勇气了。舍妹得配英雄,终身有托,我做哥哥的也为她欢喜。因此我决意成全你们,并为你们主持婚礼。”
任何人都是喜欢戴高帽的,厉南星得史白都一赞,对他的恶感不觉减了几分。但史白都答应得这样爽快,厉南星却是不能不有“大出意外”之感。
史白都笑道:“厉公子何以沉吟不语,敢情是有什么心事么?你我如今已成了亲家,恕我不客气称你一声老弟了,你有什么话,不妨坦直地告诉我这个大哥。”
厉南星想了一想,说道:“多谢大哥许婚。那么,请你恕我直言,我可不想亲家变成仇敌。你当然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决意反清,这是决不会改变的!你若要悔婚,如今未晚!”
史白都道:“我早已料到你要说这番话了。我能够答应你们的婚事,当然我曾经好好的想过!”
厉南星道:“那么我倒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如何?据我所知,一个月前,好像你还是想把令妹许给西星将军帅孟雄的。”
史白都面上一红,说道:“这是我一时的糊涂,我确曾有过此意。好在这月亲事不成,否则真要教天下英雄笑话了。”
厉南星听他言请之中颇有悔过之急,心里暗暗欢喜,便即叮紧一句,问道:“为什么?”
史白都道:“实不相瞒,我虽然说不上是胸怀大志,却也不甘以一个区区六合帮帮主的身份虚度此生。我上京给萨福鼎祝寿,为的就是结交天下英雄,闯出一番事业!谁知唉!”
厉南屋道:“史大哥有何感触?”
史白都蓦地一拍桌子,说道:“谁知那些朝廷的大官,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作一个有骨气的人看待,好像我们走要投靠他,向他讨饭吃似的。”
厉南星心里暗笑:“在萨福鼎眼中,你本来就是一条狗。”却故意问道:“我看萨福鼎对你,也好像很不错嘛。”
史白都道:“什么不错?”我现在才知道他不过只是想利用我罢了。他口中说是礼贤下士,邀我上京,其实还不是那么一回事,要我做他的奴才而已,哼,我好歹也是一帮之主,岂能做他的奴才?”
厉南星道:“那天尉迟炯夫妻大劫寿堂,你帮萨福鼎的忙也很不小啊!”史白都满面通红,说道:“怪不得老弟误会我,我那次的确是做错了。不过,这也许是我的糊涂想法,我当时并不是为了巴结他才给他出力的。我只是看在一个‘义气’的份上,我给他祝寿,我就是他的客人,主人家有事,客人理应帮忙,谁知这么一来,他更把我当作要投靠他的奴才了。
“这已经是令人气愤,但还有更令人难受的呢。这些做官的人,个个都是生成的疑心病重。那日我的妹妹和你们一起搞事,萨福鼎连我也疑心上啦,后来,他叫人向我示意,说是倘若我是真心效忠萨福鼎的话,就该把妹妹送回来,让他审问,我一气之下,把那人打了一顿,就回来了。”
厉南星又惊又喜,心里想道:“史白都固然是名利心辈,即使现在经过了这次教训,他的想法也还是有许多糊涂的地方,不过,他能够有这番悔悟,也算是很难得了。”
史白都又道:“我这次上京一趟,还看清楚了一个事实。”
厉南星道:“什么事实?”
史白都道:“我不是说过,我是想趁此机会,结交天下英雄的吗?到了那天一看,来祝寿的人固然不少,可是真正有份量的成名豪杰,却没有一个。红缨会的舵主公孙宏算是那天的第一号人物了,却原来公孙宏也是另有所为而来,并非真的是为巴结萨福鼎的。老弟,你知不知道公孙宏这件事情?”
厉南星虽然比较单纯,却也并不糊涂,对史白都也还保留有几分戒备,于是佯作不知,说道:“真的吗?但那天我好似看见公孙宏这老儿和金逐流交手,这是怎么回事?”
史白都道:“哦,原来你当真还未知道?公孙定这老儿是头老狐埋,他表面好似是为萨福鼎出力,其实却是和尉迟炯串通了的。那天,尉迟炯夫妻之所以能够混进萨府,就是靠了他用红璎会这块招牌掩护。金逐流也是他暗中放走的。咦,这些事情金逐流没有告诉你吗?”
厉南星道:“没有。但如此说来,这老儿倒是值得令人钦敬。”
史白都说道:“是呀。所以从这件事实我已看清楚了:真正的英雄好汉是绝不会投靠朝廷的,我史白都虽然算不得英雄好汉,但若再不回头,岂不是叫天下英雄好汉笑话!”
厉南星大喜道:“对极,对极!说老实话,我本来是想劝你改邪归正的,不料你比我说得还要透彻。”
史白都哈哈笑道:“现在咱们可是亲家不是敌人了。”
厉南星道:“史大哥,你不再与官府往来,这固然很好,但要令天下英雄对你钦敬,却还似乎不够。”
史白都道:“我懂得老弟的意思。我正想请你帮忙,帮忙我与义军联络。他们未必肯相信我,这也要请老弟给我表白心肠。”
厉南星道:“史大哥有此决心,将来一定可以找到门路的。我和义军的首脑人物并无往来,慢慢再说吧。”
史白都又道:“我还有个意见,你看可不可行?天魔教是令堂所创,当年令堂听了金世遗的劝告,未曾深思熟虑,就把它解散,实在可惜。其实天魔教虽是邪教,但若用得其正,也是一样可以反清。老弟,你如果重组天魔教,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厉南星笑道:“阳浩他们也想拥我作教主,我没有答应,还因此和他们打了一场呢。”
史白都道:“阳浩是想利用你作傀儡,他自己要做天魔教的太上皇。这想法和我刚才所说的完全不同。据我所知,天魔教有几个旧人,野心勃勃,即刻正在进行重新组教之事。但是只要你站出去,无人可与你争。我劝你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厉南星笑道:“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做不来教主的。我也不想做教主。”
史白都道:“天魔教若能重组,对你们的事业很有好处。至于说你挑不起重担,我六合帮的人,都可以让你借用。”
厉南星想了一想,史白都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但他为什么这样热心呢?”这么一想,厉南星不觉有点起疑,于是说道:“小弟目前无意于此,此事还是暂且缓提吧。”史白都也怕过份热心惹他起疑,笑道:“也好,那就留待你们成亲之后再说吧。”
厉南星面上一红,说道:“我想见见红英,不知可否?”
史白都微笑道:“出阁前夕的姑娘总是难免有点害羞,贤弟多等一天,明天晚上,洞房再见好么?”
厉南星又惊又喜,说道:“大哥的意思是”
史白都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来不及了,我的意思是明日就与你们成婚。”
厉南星道:“这个太快了吧?”
史白都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既然两情相悦,那又何必拖延?”
厉南星心头卜卜乱跳,做梦也想不到这样“顺利”史白都哈哈笑道:“婚事有我备办,不必贤弟劳神,你一路辛苦,早点安歇,准备明日作新郎吧。我也该向舍妹报喜了。”
史白都叫人带领厉南星往客房休息,便到后堂去见妹妹。
史红英被哥哥软禁多日,一心只盼金逐流能来救她,等了半个多月,还未见金逐流来,心中正自烦闷,见了哥哥,不理不睬。
史白都笑道:“你的好朋友来了,你该高兴了吧?”
史红英吃了一惊,只道是金逐流来了,失手被擒,连忙问道:“你说的是谁?”
史白都道:“你会舍了性命也要救的那个人,还能说他不是你的好朋友么?”
史红英道:“哦,原来你说的是李南星?你把他怎么样了?”心想:“李南星来了也好,从他的口中总可以知道一点金逐流的消息。”
史白都道:“他不姓李,他是厉胜男的侄孙,厉复生的儿子。他的父母是天魔教以前的正副教主。”史红英颇感意外,但却说道:“我不管他是什么来历,我只是要知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史白都哈哈笑道:“你所欢喜的人来了,我还能不好招待他吗?”
史红英柳眉一坚,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史白都道:“他来求婚,我已经答应把你嫁给他了!”
史红英吃了一惊,跳起来道:“你开的什么玩笑?”正是:
但得有情成眷属,镜花秋月却何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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