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大王,三四十喽兵出山口,就把书童儿吓的坠马,装死不动。见喽兵赶驮子上山,连相公俱都被捉。锦笺就跑,跑不甚远,口干舌燥,奔了酒铺,求口水喝,被北侠揪住一问方知。
书童儿也知道北侠,急忙跪下与欧阳爷叩头,又问:“那二位是谁呀?爷爷。”北侠笑道,说:“这孩子真聪明。也罢,与你见见。这是墨花村的丁二爷,这是常州府展护卫老爷。”锦笺又与二位叩头,说:“三位爷爷,求你们三位搭救我主人,不知行与不行?你们三位若宠着我们艾相公爷,能格外恩施,要全将我们相公、少奶奶救出山来,不但我,就是我们家的老爷,一辈子也忘不了几位爷爷的好处。”丁二爷先说:“你也不用去报官。我也不是说句大话,勿论那山贼寇顶生三头,肩生六臂,有姓丁的一到,准能把他那山寨碎为齑粉。”立刻就把过卖叫来算帐,遂急给了酒钱,就催着南侠、北侠起身。欧阳爷拦住说:“不可。”随叫过卖问道:“伙计,我问你,这座山可是夹峰山不是?”过卖说:“是夹峰山。”北侠问:“此山有多少山贼?”伙计说:“这座山先前一个山贼也没有,如今日子不多,有了山寇。听人说,有三个山王寨主,喽兵共有四五十人。可也不伤害过往的行人,也不抢男掠女,也不放火杀人,也不下山借粮。山上可是有贼,这一方没报过案。”丁二爷说:“你们别是一手儿事罢。这里现有他家的相公、少奶奶,连婆子、丫鬟都抢上山去了,你还说不劫夺人?”过卖说:“爷台,你真会说。我们这小铺多了没有,正开了三四十年,与山贼同类,早就让官人办了,能到如今?”北侠说:“你不用听我们二爷的。我问你,这山上寨主姓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过卖说:“我们要说出来,更是一手儿事了。”北侠说:“你不必多心,我与你打听打听。”伙计说:“我们这里是个酒铺,在此喝酒的常提他们。听人家说,大寨主叫玉猫展熊飞。”这三人听了大笑,问说:“叫什么玉猫展熊飞?这二寨主哪?”回答说:“叫彻地鼠韩彰。”三人听说叫彻地鼠韩彰,问:“三寨主哪?”回答道:“三寨主不大记得了。”丁二爷说:“这可不能不管这个事了。”展爷说:“你们不管,我也要得管。不然这事到了京都,我应当奏参。”给完了酒钱,多给了些伙计的零钱。
三位出来,带着锦笺。书童暗喜,想着相公有了救星了,水也没喝,也不渴了,跟着就走。拐了两山弯,北侠叫他带路找山口,书童答应。正走之间,见太阳西垂,东边一片松柏树,对着日色将落的时候,照定松树,碧英英的好看。耳边忽然有人念声“无量佛,原来是三位施主,贫道稽首”过去了。三人回顾,是一段红墙,有个硃红的庙门,高台阶上站定一位老道。看看有些奇怪,穿一件银灰色的道服,银灰色的丝绦,银灰色的九梁纯阳巾,迎面嵌白玉,双垂银灰色飘带,蹬一对双脸银灰道鞋,白布袜子;手拿拂尘,面如美玉,两道细眉,一双长目,皂白分明,五形端正,唇似涂硃,牙排碎玉,大耳垂轮,三绺短髯,细腰阔背,精神足满,透出了一派的仙风道骨,念了声“无量佛”北侠一见,暗暗的就有几分喜爱,见他念了一声佛,说:“三位侠义施主,焉有过门不入之理?请在小观吃杯茶。”北侠听那人称三位侠义,只当认得丁、展二位;丁、展二位以为老道认的北侠哪。三人对猜,故此全是一口同音说:“道爷请了。”老道再三苦让,三位也就点头进了庙门,直奔鹤轩,连锦笺也进了屋子。
三间西房,迎门一张佛桌,悬着一轴纸像,是一位纯阳老祖;桌上有五供,铜香炉内有白檀。三位落坐。道爷在对面相陪,言道:“未能领教三位施主贵姓高名,仙乡何处?”欧阳爷自思:“原来老道全不认得,假冲熟识。”北侠说:“道长仙爷,若问弟子,我乃辽东人氏,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春字,人称北侠,号为紫髯伯。”道爷一听,又念声:“无量佛!原来是欧阳施主,小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皓月当空,自恨无福相见,今日得会尊容,实是小道的万幸。无量佛!这位哪?”展爷说:“小可常州府武进县玉杰村人氏,姓展名昭,字是熊飞。”老道大笑,说:“原来是展护卫老爷,可称得起朝野皆知,远近皆闻,名昭宇宙,贯满乾坤。今日光临小观,蓬荜生辉。无量佛!这位呢?”丁二爷说:“我乃松江府华亭县墨花村的人氏,姓丁双名兆蕙。”道爷说:“原来是双侠。贵昆仲之大名,谁人不知,那人不晓,名传天下,四海皆闻。今日三位大驾光临,真是小道之万幸。无量佛!”遂唤小老道献茶。北侠问道:“弟子未能领教道长仙爷的贵姓?”老道说:“小道姓魏,单名一个真字。”北侠说:“莫不是人称云中鹤魏道爷,就是尊驾?”老道回答说:“正是小道的匪号。”北侠说:“原来是魏道爷,弟子也是久闻大名,只恨无福相会。今日在宝观相逢,是我等不幸中之大幸矣。”说毕大笑,暗看展、丁二位一眼,就知道沈中元与他是师兄弟,他在此处,不必说沈中元定在他的庙内,掩藏着了大人的下落。可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