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势已孤,无甚能为大恶,所以姑存他在君之侧,以备驱使。那知他包藏祸心,听无知小子之言,以为俺大成庙寸木未来,一工未至,妄出开工修塔之说帖,怨耸天舆降临,惟期工不能开,办一个小小欺君之罪。悟真小徒本属无用,彼太监狡横,尤属有心。硬将御赐之衣,效寺人之斩祛;竟将佛门之子,等困豚之无能。拳脚将相,想他来迎去送,是不得能彀的。”这时金丞相起身告辞。他也起身,把御赐的千佛衣一抓,直望万寿行宫而去。
事有凑巧,刚刚悟真侍太子宴后,太淑妃也进过御膳,两人都便座饮茶。悟真便站在殿外滴水下,恐怕有什么示谕的话。果然大淑妃一盏茶罢,便传悟真问道:“你家这井里的木头,是何时放在里面的?起造的木头,人家都取干燥,独你家要浸在井里,这是一个什么道理?”看官,你道这个道理,悟真真个一些都说不出来,就连开工的时候,要说这木头是由井里来的,悟真也不相信。太淑妃此时突然问他这句话,请教怎样回答出来?恰巧太淑妃才问话的这时候,济公便拿了破佛衣到来。他也不管什么君臣礼,但见上面不是坐的皇帝,他便疯疯洒洒走上殿来。太淑妃所问的话,他句句听得真切。晓得悟真断然回答不出,便起身答道:“太妃娘娘明见,僧人建这宝塔,并未在外募化,又未当地写缘,所有经费微末得很。僧人在江西有一木商家,因看病助了俺和尚一笔木头,粗匡足毅起一宝塔。因念转运维艰,遂想了一个主意,两头开了两只井,略施一些小法,看那边由井下去,这边由井上来。千岁同太妃不看见那井中由千斤吊出一根,又冒出一段吗?”太淑妃道:“我看时就有些疑惑,原来圣僧果然妙法通神。”皇太子道:“朕有一副对联并一匾,今且留下。将后塔成之日,可用此以蔽风雨。”悟真道:“千岁御赐,焉敢不敬谨珍藏。日后宝塔告成,正藉此观瞻有壮。”说着便命小沙弥取过一副锦屏,一方匾绢,笔墨统统安置妥当。皇太子出位走至案前,将笔儒饱了墨汁,嘴里又沉咏一番,然后拎起了笔,用足腕劲,真个龙飞凤舞似的,先写了那一副吟联道:
拾级以升,可摘星辰怀也去;
登高而望,忽惊日月足边生。
题完旁面又写道:太子御笔赐济公圣僧暨徒悟真方文慧察。跟后又将那匾额题了“众山俱小”四字。悟真见皇太子写完,便上前顶礼谢恩。那知这位太淑妃也是一位女中才子,委实文字俱佳,也便索了联额底纸,走出了座上前,也不思想,提笔便写道:
势压西湖,落日描成新笔颖;
恩迎南阈,何时来倚旧栏干。
题完也留了一方匾额,写了“与天无极”四个篆字。悟真也顶礼谢了赏赐。就这辗转过来,辰光已有申牌向后,皇太子便预备起驾。
济公上前,忙将一领千佛衣双手奉上御案,说道:“日前僧人恭代皇太后视疾,蒙慈旨特赐千佛宝衣一袭,僧人自当道领。不料周宫爷因太后不曾咨照着他,擅将内物外赐,心存不平。今日僧人恭逢建塔大典,兼之千岁、太皇妃娘娘驾临,理应戴恩着此。那知周太监见衣上有御赐字样,遂向僧人理论,云此衣虽是太后所赐,宫费至今未缴,不许擅行穿着。憎人尚未回言,该监恃宠逞蛮,立将彻赐之衣牵扯在手,用力把左手之袖分为两开。今特呈请验看,叩恩作主!”但济公此时在御前有影无形的信口诬栽,把一个周太监在屏后又怕又急,头上汗珠足有黄豆大的望下直滚。要想分剖,却因不奉传呼,不敢上去。正在急躁之际,只听太子把御案一拍,骂道:“好大胆狗才!他真个全无顾忌了!”说着便对左右侍立的小监道:“你们去两个人,查点这个狗才。如在此地,立即代朕将他拿来问罪。”两个小太监即时奉诏,如虎似龙的走到屏后,恰巧碰着周监,也不由分说,一把拖了就走,只望御前拉来。可怜此时周太监真乖巧不过,走到御前抖抖的双手向下一伏。毕竟皇太子怎样办周太监的罪过,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