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所有智慧与安定的眼,心中的闷气骤消,他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道:“没事。”
知道他必不像他说的那样没事,只是不愿意对自己说,夙琰珀也没有多问,只是心底难免有些不悦——他都已经是他的夫人了,昨夜又做了那种亲密的事情,他还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夫妻之间不是应该没有秘密的吗?但这些负面情绪从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他张了张嘴,有心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可是一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心里不由得苦笑,果然啊,虽然他表面说要接受千陌成了自己夫君的事实,心里还是下意识的有些排斥。他和千陌,再也不可能像在夙琰仙居那一个月里那样无话不谈了。
千陌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他哥俩好似地勾上夙琰珀的肩,笑着说道:“阿珀,我们聊一下吧!”
“聊什么?”夙琰珀望向他。似乎在千陌留在夙琰仙居的那一个月里,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和他谈些什么。
“嗯……我昨夜没伤到你吧?”千陌眼珠一转,忽而坏笑着问道。其实,在给夙琰珀清理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他仔细地检查了身体,小穴除了有些红肿以外,并没有其他问题。他此刻会如此问,完全是他的恶作剧心理在作祟,想看看夙琰珀羞恼的样子。
夙琰珀不料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略显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的翻云覆雨,那是夙琰珀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悸动。想到自己在这人身下放浪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恼色,抬头撞见千陌笑眯眯的样子,知道这家伙是故意在逗自己,他不但没有生气,脸色却反而恢复了平常,微笑着睇着他,回答道:“多谢夫君关心,我很好。”那个音调说得一个不卑不亢,千陌听了,却惊异地瞪大了眼。
也不怪千陌奇怪,他从小爱恶作剧,每次都惹得被整的人一家鸡飞狗跳,气急吐血,他以此为乐,从蚩尤叱风的遭遇可见一般,活了十八岁,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像夙琰珀这样“无趣”的人,霎时指着他“你”了半天,硬是没有说出成句的话来。
夙琰珀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大乐,当然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虽然我以前很少出过那个院子,但我爹怕我闷,经常来给我讲外面发生的有趣事,你的‘丰功伟绩’我自然早就有所耳闻。在你来夙琰仙居的那一个月里,你更是把你的事迹对我好好宣扬了一番,让我对你的喜欢恶作剧有了进一步了解,你认为我会这么容易就被你算计到吗?”
千陌霎时垂头丧气:“你都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夙琰珀诧异地看着他,浅灰色的眸子晕出潋滟的微光:“你的意思是,要我欺骗你?”
千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成了亲之后,他们俩似乎有了代沟,连沟通都成了问题。不过,也多亏这样一闹,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霍然解开,感情更近了一层——当然,离爱情还差得远。
正在这个时候,夙琰珀突然急促地咳了几声,千陌连忙轻拍他的背,关切的问:“你怎么样?”
夙琰珀摇了摇头,待止住了咳嗽,才说道:“你知道,这是老病根了,除不去的,但也不碍事。”只不过一直这样下去,有可能会死而已。后面这一句夙琰珀自然不会跟千陌说。他早就想好了,不管千陌对他是什么感情,他都不会告知他的病情——告诉他后又怎么样呢,只不过徒增一个伤心人而已。如果他有一天真的会死去,他只希望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少些人为他担忧。
“你放心,你的病我一定会治好的!”千陌看着他,信誓旦旦地说,“不过是经脉尽断嘛,没什么了不起的,难不住我诸神千陌!”后面一句,他故意用了轻快的语气说。
夙琰珀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把千陌的话放在心里去。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连修真界的神医都没有办法,千陌又能想出什么主意来?不过,他的这份心,他领了。
如果两人就像这样一直发展下去,说不定他们真的会相爱,但是,诸神昊天怕自己的宝贝孙子沉迷于内闱之中,荒废了修行,第二天一早,就派人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千陌丢进了练功房,要他闭关修行。可怜千陌才刚刚成亲,就被“棒打鸳鸯”,这一修炼,便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他何年何月才能出来?他倒不怕修炼清苦,因为只要一入定,外面的时间飞逝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只是,夙琰珀的身体……他害怕到时候自己一出关,就得到他病逝的消息。还有叔父,他和他的感情才刚刚起步,这样一分开,说不定又回到原地了……早知道今天要闭关,他昨天应该去看看烟茸的,自己不告而别,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但他现在已经在练功房了,难道还能冲出去不成?无奈,他只好收起心绪,盘腿坐在一大堆晶石中间,闭上眼,认真修炼起来。
由于千陌走得匆忙,只有和他住在一起的夙琰珀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作为千陌的正室夫人,他有必要把这件事通知给飞天阁的其他人。按照长幼尊卑,他首先去了诸神浩淼那里。从千陌口中,他得知千陌对这个被视为诸神家族的耻辱的叔父很是尊敬,而温文尔雅如夙琰珀自然也不会瞧不起诸神浩淼,相反,由于他经脉尽断,已经无法修真,对从未谋面的诸神浩淼也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情。但是,在看到诸神浩淼后,他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
怎么说呢?在夙琰珀眼里,千陌这个受尽苦楚的叔父并不值得同情。当然,他不是幸灾乐祸,更不是看透了诸神浩淼的本质,他只是本能的以为。夙琰珀下意识地排斥他,这对从不轻易定义一个人的试验品来说,还是第一次。夙琰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他七尺开外的诸神浩淼,想要找出自己排斥他的原因,如此几下,他终于确定了——是因为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清醒,清醒得令人讨厌——一个人怎么可以拥有这样一双眼睛?仿佛什么都可以看透一般。这种感觉令夙琰珀感觉很糟糕,因此他只是匆匆说明了来意,就告辞了,但在他心里,却重重地记下了诸神浩淼这个人。
而直到他离开,诸神浩淼都没有说一个字。那便是夙琰珀么,那个被毁掉的修真天才?他转了转右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脸上的表情越发阴寒——他不是修为尽毁吗,为什么他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愤怒?他明明应该和他一样,只能在黑暗中挣扎着,永远得不到解脱,可他为什么觉得,他是属于光明的?
这该死的光明!
没错,诸神浩淼讨厌光明,但更令他介怀的是,这耀眼的光明竟是从本来应该的他的“同类”的人身上发出。诸神浩淼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并不是肮脏的过去造就了如今的他,而是他天生就是这样!但为什么,他天生就应该这样?
“夙琰珀么,”诸神浩淼淡薄的唇冷酷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真想看到你被我毁去的样子……”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竟勾起一抹兴奋的笑容,没有人知道他在计划些什么,就像没有人会知道,他这个没用的废物,以后将干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