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心悦目谁家院

    千陌还没有等到明年的七夕之夜，却等来了翰国四皇子的招亲大会。无论大国小国，都派来了使者前往翰国，当然，宴会上也少不了各国因为各种目的遣来的公主皇女亦或是名门闺秀。一时间，美女如云，莺歌燕语，觥筹交错，似乎是宾主尽欢，而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翰国四皇子顾清汐却有些心不在焉。顾清汐虽在翰帝顾真威的保护下，一直远离皇权争斗，可他好歹也是皇室之人，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贵族间的龌龊知之甚深，自然也就知道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各国派来的探子，他被这些环肥燕瘦们围绕在其间，表面上看起来柔情蜜意，实则波涛汹涌。顾清汐无意与她们多做纠缠，全都打太极回去了——他又怎会不知道，自从十三金铢将他掳回了魅船，又有哪一个闺阁女子会看得上他？

    正在顾清汐厌烦之际，一个衣着华贵的红衣女子从琥国皇帝龙羲圣的身边离开，大步朝他迈来。只见她轻纱蒙面，只看得见她那双盛气凌人的丹凤眼，虽然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女子非富即贵，却无一人有她那样的气度，似有所感的，看到她过来，那些环在顾清汐身边的女子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让她走到了顾清汐面前。她看着顾清汐半晌，忽而冷冷的一笑，道：“本宫听说，四皇子被十三金铢掳到魅船，呵护有加，甚至还让四皇子管理夜弦，但四皇子却突然回到了翰国，并且大肆招亲，委实令人怀疑，不知四皇子可否为本宫解惑？”

    她此言一出，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其实，在座的所有人对此都有疑惑，却只有她敢直接地问出来。一时之间，只听得见那些女子比之前稍重的呼吸声，她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顾清汐身上，拉长了耳朵想听他如何解释，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这个红衣女子，顾清汐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她是龙羲圣的亲妹妹，琥国的落颜公主龙婉之。他主动向他父皇提出他要成亲这件事情，其实也存了想刺激千陌前来的心思，知子莫若父，顾真威也清楚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却对他说，如果十三金铢不来，他就会做主让他娶这位落颜公主。顾清汐见她眼神凌厉，言也辞如此咄咄逼人，心下厌恶，想到自己要和这样一个女子成亲，就头痛。他突然惊觉，连他自己都觉得千陌不会来。

    龙婉之见顾清汐低头不言，还欲说出些什么来，这个时候却有一位宫女来唤她，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才消停了下来，不明含义地瞟了顾清汐一眼，然后跟着那个宫女回到了龙羲圣身边。

    顾清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顾真威打消让他和龙婉之成亲的想法——和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共处同一个屋檐下，他实在是受不了。

    宴会渐酣，待撤了席桌之后，那些有意嫁与顾清汐充作棋子的女子们就开始上台献艺了，或歌或舞，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看得在场的众人眼都花了，当然，顾清汐并不在此之列。

    “本宫贵为琥国公主，和四皇子同样是皇亲贵胄，凭什么要本宫像个姬人一样在他面前扭腰摆臀？”轮到龙婉之的时候，她却突然说道，一双丹凤眼直直地望进顾清汐眼睛里，“虽说翰帝大摆宴会，是为了给四皇子招亲，可在场的姐妹们身份都不低，既是要娶亲，翰国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她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大家都没有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驳斥翰国面子的话来。知道她是琥国的落颜公主，他们又开始猜想这是不是龙羲圣的示意。

    顾清汐并未搭话，翰帝却有些不虞，他望向龙婉之，面上却是微微笑道：“不知公主觉得翰国应该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来？”

    “本宫听说四皇子有着‘雅公子’的称号，琴艺高绝，不知本宫是否有幸可得一闻？”龙婉之这才把视线从顾清汐身上转移到了翰帝身上，“在此之后，本宫自会上台登艺。”

    翰帝只觉得这位公主好生无礼，不由对龙羲圣附耳道：“朕听说落颜公主温柔和善，贤良淑德，可今日一见，怎生得如此得理不饶人？”他本来就是看重她这一点才有心让自己最爱的儿子和她结亲的，现在看来，他似乎应该重新打算了。

    龙羲圣闻言，苦笑道：“是朕平时……太宠着她了。”

    顾清汐本来就不喜欢龙婉之，听她这么说，心下更是厌憎，但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让他的父皇为难，遂隐忍了下来，上前一步，道：“落颜公主说得对，我和众位公主小姐地位平等，自是应该以一曲答谢诸位的厚爱。若不嫌我的乐音污耳，那我就献丑了。”

    龙婉之闻言，挑了挑眉，道：“四皇子过谦了。”话虽这么说着，可是那语气却只让人觉得倨傲。

    顾清汐对她的厌恶，因此又多了了一层。

    顾清汐唤来宫女去取了他的琴来——名琴绿倚，他虽然仍用不惯，但至少不会出丑。他知道，在今天这种气氛中，他应该弹一些如《春江花月夜》之类的让人愉快的曲子，可是当手一触到琴弦，所有的想法都抛诸脑后了，他只想将自己的心情全都宣泄出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那又何妨？哪怕只有一个音调，由他雅公子弹出去的，便是天下一绝。

    待一曲完毕之后，周围一片寂静，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龙婉之眸中一动，似乎少了些什么，又仿佛多了些什么，她缓缓走到顾清汐面前，轻声道：“四皇子的琴艺，实在是让婉之羞愧汗颜。”

    顾清汐收回了自己的情绪，望向龙婉之，突然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他对她清雅一笑，道：“公主谬赞了——公主也懂音律么？”

    龙婉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高山，如流水，这世间万物都可以说是用音律组成的，一草一木亦听得懂大地之音，难道本宫会比无情之草木还要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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