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以和亲云云。汉代的王昭君居然成了唐代的李世民的宫女和公主,实在算得古今一大奇迹,若是有人要编一部新今古奇观,这个怕也是可以入选的了。每听见这样的高见,我总想说点什么,却又觉着无从说起,而且也无可说起。他们都替唐太宗算计得这么之好了,用宫女来充公主,我又有什么话可说的呢?想起叔本华的话“假如你偶然听到两个人的交谈,并且为他们荒谬的评论感到恼火,你就应当想象自己正在听一出喜剧中的两个傻瓜的对话。”对于叔本华,我一向并无所好,唯独于这一句极其钟爱。
还有关于端午节的一些零星的字词。固然,丁亥年的端午节距离现在还是有着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的。但所以提及这个,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那几天公寓餐厅不知道怎么突然多了几个米粽卖的了。某君买来几只品尝着。另有某君见之而讶曰:“现在又不是什么端午节,怎么就有了米粽了?”该君竟能知吃米粽乃是端午节之事,却也可嘉。但他接下来的那句话可就要让人跌眼镜了,竟说“对了,端午节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呢?好像是农历八月的吧?”当真足令人绝倒。更可骇者,该君问之宿舍诸人,时在场七八个竟无一人知晓。记得前几日我曾写过一篇过错的节日,似乎颇对某些雅人们发了些牢骚的,说他们忘记了五四那个纪念日云云。那结果自然是遭到了雅人们的一致反对,说是口中不说并不能代表就一定忘记,他们的心里可都记得那个伟大的日子呢。我自然没有孙悟空的本领钻到他们的心里去看看究竟,于是哑口,并且也相信那些牢骚是我的妄言。但如今再看,却就很有些惭愧于自己对他们的过度的轻信了。能够使屈原自投汨罗于八月,要编新今古奇观自然也是少不了这件事情的。
这段时间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自然还有“林黛玉”陈晓旭的弃世。在那些零星的字词里居然也找到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便也来说上几句吧。那日上课,水影兄竟例外地来了个大早,见我在看书,照例地倒转过来看了封面,却是周汝昌汇校本红楼梦,便笑笑说怎么又在看红楼梦,是否因为陈晓旭的去世。我答说不是。周汇本红楼梦我买来已经很有几个月了,但一到手里就被多人借阅,虽然我早声明这本书我绝不外借,但还是直到现在才回到我的手里。当时和水影兄说说倒也罢了,但他的话却让我突然又想起很多。对于伟大的人物的存在,我们中国人是一向不以为意的。平日是绝对不会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一个人物的,一定要等到他死去,等到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会想起他,想起他的伟大。孔丘先生活了一辈子,也流浪了一辈子,所到之处尽被驱逐,带领弟子差点饿死陈蔡,没有一个人会记起他,但他一死,就成了圣贤,一被纪念,便是两千五百年。即如曹雪芹,那样一部伟大的著作,在他活着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养不活“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终其一生,但等他死去,一部红楼梦残稿,却就养活了无数的人,有着无数的人靠着它来讨生活。有时候看着那所谓“红学家”的论著,我便会想,他们在这里夸夸其谈的时候,可有没有想到过雪芹?这些人成“名”成“家”的资格究竟有多少,有没有为此而曾经觉到过些许惭愧?实际上,在中国,像这样的事是数不胜数的。现在终于轮到了陈晓旭。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家,不是因为她的死去,又有几个人会想到她,开口闭口地提到她?每日浏览各大论坛的帖子,看见关于陈晓旭的文字,看着那些人仿似一个个都成了陈晓旭的隔世知音,我都会对着那文字发出冷冷的一笑,连回帖说上几句的意思都没有的了。鲁迅说过一句话,说是伟大的人物要得到人们的赞颂,必须死去。在中国,正是如此。
此外还记下了很多零散的文字,但现在多想不起来最初写下它们的时候的原因的了。暂且记下这么多,等想到的时候再来续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