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口气,将她甜美的味道,吸进身体里。
银色的月光悄悄迤逦,缓缓挪动,把她照得更亮。
他知道,这间房,从此在他记忆中,再也不一样。
他知道他应该让她走,但他不想。
他还好。
还好。
看着那挂在窗外半圆的月,他忍不住想着。
半个月了,只剩两个星期,然后一切都会过去。
或许这一次,他可以平安度过这个月。
他祈祷着,真心祈求,然后睡着。
娜娜经过他房间时,看见门敞开着,换洗的衣物被他随手扔在床尾。
她知道他在地下室,忙着拼凑屠震和屠勤新弄到的碎片,她走进去收拾它们,想一起拿下去洗,其中一件t恤掉到了床底下,她弯腰去捡,却看见床下有本书掉在那里。
她伸手将它捡起来,擦掉灰尘,放回他的书柜,她本想转身离开,书柜中却有一本用手写着年份的笔记本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十二年前。
她不应该偷看,好奇心会杀死猫。
但她知道,那是他出事的那一年。
那男人被那件事折磨着,或许上面会提供相关事件的线索。
她是为了他好,那男人需要帮助,如果她知道更多细节,她或许能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再多想,她抽出那本笔记,打开来。
那瞬间,她发现那不是笔记,是一本素描本。
那本子里都是一些风景画,她认得那些风景,她知道那在哪里,她以前每年夏天都会去那地方度假。
她愣了一愣,想起武哥说,他出事之后,打了红眼的电话,所以他才去过那里,他被带到了老家。
他的素描画得很好,很精准,单车道、铁道桥、椰子树、没入高山的夕阳、海上东升的旭日,她往前翻到第一页,想从第一页开始看,却看见那整页都被他涂黑,黑不见底,他把那页涂得那么黑,像是整张纸本来就被填满了铅笔的石墨。他连续涂了好几页,仿佛他当时没有别的事,整天就只顾着把它们涂黑。
心头,莫名紧缩起来,像被人揪着,拧着。
她一页一页的翻,然后,忽然间,下一页,出现明亮的白色。
他不再涂黑纸张了,那一页是白的,但白色之中,有着优美的线条,一开始她没看出那是什么,然后她发现那是颈子,某个女人的后颈。
她愣了一下,再往下翻,看见一双又白又漂亮的腿,女人的腿,女人赤着脚,抓着裙子,luo足轻快的踩在草地上,一条水管喷出了水花,溅湿了那双漂亮又雪白的脚。
好吧,她想,这家伙确实是个男人。
她调侃的扯着嘴角,心中却隐隐浮现不明情绪,她继续往下翻,看见他开始画风景画,但那些风景画中,总是会有个长发的女生,因为大部分都很小,远远的,所以她刚刚没注意到,还以为那就是风景素描,但她现在知道,这些风景里的小人,全是刚刚那女生。
每次画到她,他的笔触都会变得很柔软,不再只有绝对的精准与刚硬。
那女的,穿着打扮看来很年轻,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大概才十五六岁。
她太好奇那少女是谁,所以继续往下翻,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还有那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认得那张脸,认得这名少女,他完全抓到那少女的神态,那虽仍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却已经有着女人的身材,她几乎能听见那女人开心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那小女人对着他开心的笑着,发丝因风而飞扬,美丽的脸庞透着光。
震慑的看着那张温柔的素描,娜娜的心被绞了一下。
他为她画了很多张素描,她忍不住觉得他把那女人过度美化了,但她知道那只是她在嫉妒。
他喜欢那女人,很喜欢,说喜欢都太客气了。
可恶。
她把素描本合上,放回书柜里,有些着恼的转身,抓着他的臭衣服快步下楼。话说回来,她干嘛那么不爽?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个男人,就她所知,她还真没见过有哪个雄性动物不喜欢那女人。
况且,他当时也才二十一岁,荷尔蒙正沸腾呢。
那种活生生的尤物在眼前,成天在身边晃来晃去的,他要是没注意到她那才奇怪,他是手断了,又不是被阉了。
是男人都会爱上那波霸,更别提那女人还烧了一手好菜。
她敢打赌,那波霸九成九是那宅男的初恋。
不对,不是初恋,是暗恋才对。
她翻了个白眼,最好那家伙当时有勇气告白,最好他告白了是会成功,想要和那女人告白还得排队咧,依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自闭又害羞,眼看追求者众,他百分之百不曾对那女人开口——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让她的心无端一沉,再扭绞。
这家伙该不会还在暗恋那女人吧?
她记得他以前的照片又高又瘦,她以为他是为了承担那左手才把自己练成无敌浩克,可那女人身边的男人都是猛男,而那波霸女确实喜欢强壮的男人。
屠叔就是强壮的男人。
人家是怎么说的?女儿总是会爱上和父亲一样的男人。shit!
她知道那家伙是那种会默默努力的人,若是他,确实有可能为了达到目的,私底下偷偷锻錬,把自己变成那女人的心头好。
天知道,和那波霸相比,她简直就是个飞机场,她要是个男人也会爱波霸胜过飞机场。
她真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然又要被拿来和那女人比较,又再次感觉到自己就是个平胸的男人婆——
娜娜猛地停下脚步,因为这义愤填膺的心痛而震惊。
老天。
她脸色发白的紧抓着那堆衣服。
该死,她是个白痴。
那领悟吓到了她,让她想飞奔逃走,跑去躲起来,跑去把不知何时倒塌的心墙再次筑好,盖得密密实实的,没有一丝空隙。
但来不及了,她知道,这一秒,她只觉得赤luo,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拿着利斧朝她狠狠砍下。
她真的很想跑,她不想再次受伤,她甚至转身上了一个台阶,保护自己的冲动如此强烈,但她想起来,他需要她。
那男人需要她。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需要她,如此需要她。
当她闭上眼,她可以看见他在月夜里用那双痛苦又无助的黑眸,注视着她、凝望着她,他总是会来找她,几近绝望的和她**,好像不这么做,他的意识就会被夺去、被抓走。
武哥认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猜他潜意识里多少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很痛苦,她知道。
他需要她。
而这,让她无法就这样转身离开,在他如此需要她的时候,她没办法将他丢下,弃之不顾。
吞咽着口水,娜娜把逃走的冲动咽回去,然后她深吸口气,抱着脏衣服转过身,再次走下楼去。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只要她不说,反正没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