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中的自我与自恋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若干年以前的夏天，我从家乡小镇的图书馆借来自己心仪的诗集，一页一页地抚弄和抄写。每天几页。一边抄，一边为着那些发黄的字句激动，一边欣喜着整整一个长长的夏天能为自己收获多少本这样的美丽

    那是一个祥和安宁的市镇。我家的窗外是挺拔的槐树，夏天的阳光在下午斜进窗口，我在安静的空气里挥舞着自己的笔，感觉不到时间。

    我承认艺术是需要天分的。但我更认同那不曾受世俗累及的少年情怀所具有的艺术感受力。年少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诗人，每一天都活得那么纯粹。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古诗十九首，首首断肠。至今仍能看到诗中的澄澈的星空、飘摇的古道、天涯和幽怨的红尘男女。那样鲜活，就像我在踏进一座古庙时所感受到的肃穆、深远，完全地将人的魂魄从现实中悄无声息地剥离。

    或许这便是文学的力量：纵无力改变什么，却让人的心灵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在相同的星空明月下一种共鸣的情感。

    当自己被阅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通过这些在向人表达，然而自恋却是唯一的快乐。

    今天想，自恋，其实是看着自己的故事被感动，翻滚着灵魂，去顾及一个现实中微渺的人，有所感的人，有所眷恋和牵挂的人，并因为这些而承担沉重。

    我一直在寻找着自己，感应着自己，书写着自己，爱惜着自己，不曾有过苛刻。

    不愿做落单的候鸟。在十多岁就怀着寻找的愿望，可人的生活际遇总会受到世俗的剥离和考验，更为准确地说，我们是在面对现实的时候，悄悄地改变了自己的梦想和单纯，当现实递来一张白纸的时候，幻想的彩色消散得无影无踪，而我们的父辈们，欢天喜地地称赞着白纸的质地和完整，生活也因此丧失抽象。

    具象让我们短视，浅薄和功利。我们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情操，放弃了人文主义的理想和追求，转向一个实力和自我的目标，成为世俗的一部分。并因此渺小。

    网络让我们重新丰富起来，或者说是以一种新的方式来重获交流和表现自我的自由。实际的情况是，我们很多时候是在浪费重新获得的空间，或继续生活现实中未能完成的具象追求，或不知边际地说梦。

    很多年前读一篇文章，说生命的内容是由许多许多个刹那完成的：量变的积累总是不那么容易让人察觉，质变那一刻总是转瞬即逝，却有让人震撼惊悚的力量。譬如情人的突然离去；譬如失败的突如其来；譬如夜半的梦醒；譬如某些突发事件，轻易地改变生活及至生命。

    流行歌曲里面唱：你让我在瞬间崩溃。瞬间崩溃的岂只自己，还连同眼中的世界。其实人就是那么不可救药地唯心，无力改变的时候，干脆变成一只鸵鸟。

    一种情感的纯粹和坚守如同信仰，我们的生活不仅靠阳光雨露。

    生活是一场无知的梦，梦醒的时候，是爱一回伤一回的恨怅；是面对夜半漆黑无边的孤独清苦；是满心希望却收获炎凉的落寞；是行走途中弃绝抑或痛楚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