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费远城喜欢刘佳这事在班里已不再是秘密,他自己也为此沾沾自喜。但刘佳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的确是个难解的谜。对此刘佳未曾透露过半点消息,可能对密友王洁说过,但远城是一点也没听到过什么。他本想从交往过程中发现点蛛丝马迹,却不得要领,非但一无所获,反而越加迷糊,也想过约她出来摊牌,当面问个清楚,但又自问“这么做是不是太唐突了?”
为了消除心里的迷雾,唐突就唐突一回吧,就算不喜欢也长痛不如短痛,该来个了结了。于是就下定决心,要找个时间,选个好的约会地点。“多令人激动啊,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呢?即使到时开不了口,和她独处一会也很不错!”
乘这星期六日不上课的机会。远城决定把时间定在星期日上午,具体事宜再研究——独自“钻研”于是他开始策划详细过程,但一切都是秘密的,包括张浩也不泄漏。
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他竟梦见了和刘佳约会的整个过程:当他到达约定好的桥上时刘佳已经等在那儿了,他看看手表,确定不是自己迟到,而是她早到。接着他摆了个pose,侧身倚在栏杆上,将红玫瑰衔在嘴里腾出手来整整衣领,然后跨起周星驰式的步子将玫瑰奉上。而刘佳满脸通红,嫣然地笑费远城仿佛置身其中,兴奋得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临床下。
经过反复琢磨想象,一整套计划终于出炉了:约一帮兄弟星期六下午去踢场球,请一些女生助阵,刘佳当然必不可少。踢玩球后主动要求送她回家,寻机约她星期天出来,再令作部属启齿表白。
就这么决定,远城开始忙着筹备,托林耀向一中足球队下战书并通知兄弟们准备战斗。林耀欣然答应,第一步计划进展顺利。第二步是请一些女前往助阵,他亲自问刘佳是否有空,刘佳也欣然答应。远城兴奋不已。第三步就是等星期六得到来,这事最辛苦的,虽然已经星期四了,他还是饱受煎熬,这才算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星期六到来时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胡乱扒完午饭,嘴也忘了抹就忙不迭奔向体育场。不想往日热闹的体育场此刻却空无一人,他这才反映过来是来得太早了,看看时间才十二点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神经病。为时尚早,于是在草坪上找了块好地方睡一会,但怎么也睡不着——尽管他幼儿园时就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几个穿运动服的带着足球往这边来,费远城喜出望外地翻身而起。仔细一看,不是林耀他们,这些身穿佛罗伦萨队服地是一中的,远城认得,经常在一起踢球的,今天的对手也正是他们。这些家伙是经过训练的,而他们十二中还没有足球队,现在的这支是六班学生自己自发组织的,林耀担任队长兼教练,因为他球龄最大且技术最好。
一中当属这块场地的东道主之一,因为只有一路之隔。但一中队在这里并没能称霸,还有两支与之势均力敌的球队以此为大本营:西郊的十二中和城东的三中。说到三中不得不提,他们由一位退役的职业运动员任教,时刻准备往市队送人。在他们眼里十二中是尽是些乌合之众,极不正规,好像自己都是参加过世界杯似的,但偏偏天不遂他们之愿,林耀带队有方,没让那两支“二愣子”球队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形成三足鼎立局势。
费远城向他们打招呼,其中浑称“马尔蒂尼”的家伙一脚传个准,把球从三十米开外递到远城脚下——想必他本想射门的,这才传到距离球门有十米的远城这儿,这是按照他一贯的脚法推测的。
“你们来得真早!”远城向他们走过来
“不早了,你们的人呢,怎么还不来?”其中一人问。
“快了,马上就到!”远城又将球传回去“我们先练会儿,他们一会儿就来。”
说话间有人叫“喂”马志新和张浩往这边跑来。
不出一刻钟,十二中的队员都陆续到齐了,于是双方迫不及待地开战。他们习惯于这种没有裁判地比赛。
十二中开球,林耀带球快速突破,马志新上前接应一直攻入对方大禁区内,对方知道林耀不好对付,三盯一,正好空出张浩和费远城,林耀传给张浩,张浩又传大家都很投入地比赛,只有远城心不在焉,时刻注意这刘佳是否来了。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刘佳骑着自行车来了,一起的还有几个女生。费远城因此分神而丢了球。见球被抢走,他来了火,冲上去堵截,但球却又滚到另一个对手脚下,他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球抢回。一方面为了球队另一方面为在刘佳面前表现一下,他决定自己突破,于是一鼓作气,打破通常过不了两个人的记录,一直将球带到对方小禁区边缘。对方队员全线回防,他连姿势也不调整,用尽全力起脚便射,企图谋杀对手。这回因时机把握得不好,徒有力量,路线太正,被对方守门员挡出,队友们骂远城“早射”弹回的球落到林耀脚下,只见脚起球飞,划了个弧线,而对方守门员被远城那一脚震得直叫手疼,已经无力扑救了。球进了球门,因为没有网,足球击中一只正在觅食的母鸡,那鸡当场毙命。十二中队员们大喊漂亮以代替刚才骂远城的话。
刘佳正坐在栏杆上为他拍手,远城兴奋得几乎燃烧。比赛还在继续,远城换了个队友上场,自己下来去了女生那边。
“你来啦?”远城说着坐到刘佳旁边。
“还没来呢!”刘佳打趣。
王洁怪叫:“哇塞,大英雄来了,刚才那脚真是酷毙了,是吧,刘佳?”一边挤眉弄眼,诡秘地笑。另一女生附和:“对对,真是骚透,噢,刘佳?”
刘佳没理会她们,远城倒厚起了脸皮:“废话,不酷能叫远城吗,才知道我是帅哥?”
既然他不客气,王洁决定给他个下马威:“哇,别人都说你很帅,其实”这是有典故的,来自毕其峰,他曾在课堂上当众说远城:“人家都说你很聪明,其实你也很聪明。”全班哄笑,远城难堪,毕三得意。王洁顿了顿,说“其实你也很帅”这句话在远城听来是入铁六分的讽刺,正想骂她几句,不料王洁对其他女生说:“我们去那边看球赛吧,别防碍人家。”众人心领神会。刘佳也从栏杆上下来,王洁见状拦住她,又见远城正站在刘佳后面向她发求救信号,对刘佳说:“你跟来干嘛?陪帅哥吧,不然他准和我没完,求求你,帮个忙好不好?”说着就跑开了。
刘佳不知所措,正要跟王洁后面跑,远城急中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红着脸立住了。远城问道:“聊聊行吗?”她没说什么,默默地又坐回原来的地方;为了维护女孩子的矜持,同时也为树立绅士形象,他也没有说什么,选择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坐了下来。他在想台词——原先准备好的台词一锅端全忘了;她完全明白他的意图,只等他开口。眼前精彩的球赛与他们无关,从表象上看,即便是中国队大败巴西队他们也不会太在意的。
为打破尴尬局面,作为绅士,费远城决定先说话,但舌头像怕死鬼冲锋,咄咄嗦嗦只吐出“你”刘佳微笑着抬头给他一个温和的眼神,等他说下去,他又吞吐了半晌,又只说“我”总是没有下文,她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扑哧笑出了声:“有什么话快说啊,别吞吞吐吐的,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叫我就是为了学结巴给我听?”
费远城心想:本打算明天再告诉你的,既然你那么大方,那就休怪我无礼了!好吧,现在摆平!
他说:“其实我是想问你件事。”刘佳笑问:“你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要来问我?”他本想壮着胆说出“我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但又觉得不妥,低头嗯呀半天也没能如想像的那样脱口而出。刘佳很顺和地在他肩上一拍:“怎么啦,什么事这么难以组织语言,我知道你的作文水平不怎样,打个稿子再说吧。”这一拍,吓得正在沉思的远城心里一颤,连忙点头:“让我想想。”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好,刘佳劝他:“算了吧,不要说了!”他直摇头:“不,我说,一定要说。”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张浩一身臭汗地颠过来:“哎哟,痛死我了那小子还来防我真倒霉,脚崴了,远城你上吧!”费远城每个毛孔都觉不爽:这小子赶在这节骨眼上来搅局:“把脚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浩往地上一坐,抱着脚:“远城,你替我吧疼死我了”远城忙推脱:“你找别人换吧,我还有事要和刘佳商量。”张浩心领神会,刘佳却说:“去踢球吧,有话待会再说,去呀!”远城心想:那就照原计划行事吧。边跑向球场边丢了个埋怨给张浩:“浑小子,再有几秒钟老子就大功告成了,亏你搅和!”
再次披挂上阵,远城有如蛟龙在水狂花全场,施展浑身解数,所向披靡,力挽狂澜连中两元,缘其故,众人皆累也。但这也证明了一个人的潜力,或者所谓的“爱情的力量”这种潜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眼中的费远城论球技不过是个不修边幅的毛头小混混,此刻的远城仿佛换了个人。因为感觉到刘佳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努力。当他再一次发动攻击突破到对方禁区时,他发现刘佳不见了,于是把球转给队友,往四周找去,不见刘佳的影子。他知道刘佳走了这才感到刚才激励运动产生的迟钝的疲惫,他愣了愣,说体力不支了,下了场。队友们都为他惋惜,刚才那球如果不传进球机会很大,他本可以完成“帽子戏法”的,但被他自己错过了。
远城跑到张浩旁问:“刘佳呢?”
“她刚走。”
“什么?你怎么不留住她?我”远城想到计划破灭,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像登陆久了的螃蟹直发蒙,就差吐泡泡。
“我留她干嘛!万一她叫非礼你岂不是要把我活活拧死,我哪敢强行留她!”
“唉,计划泡汤了!”他叹息道。
“真对不起,我哪知道你有什么计划!”张浩的语气毫无道歉成份“不过,有什么计划这么不跟我说,对我还不放心?到底什么计划?”
既然计划已经泡汤,远城更不想说出来了,说“没什么”张浩看出他的心思,不再追问,嘿嘿一笑,继续说:“她要我带话给你呢。”
“什么?”他一听这话,立刻兴奋起来。
“她说,如果有事,明天上午她在家,你打电话给她。喂,可别说不知道电话号码,这个她可没告诉我!”
“小子,你不早说!”远城顿时阴转晴,心里爽快许多。
十二中队以7:3大胜一中足球队,队员们陆续撤离,只剩远城和张浩守着沙场。张浩扭了脚踝子还没好,远城陪他聊聊天。
费远城对刚才球场上的离奇表现不太自信:“真没想到我在足球方面还蛮有天赋的,说不定大有发展。”
张浩笑曰:“你以为你很优秀?要不是刘佳,你一球也进不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哈哈,难道不是吗,刚才刘佳一走,你那个势在必得的球也不进!不是因为她你说是什么原因?”
“这又怎么回事?”
“这叫潜力爆发!而你对刘佳的爱情就是这导火线。”张浩颇有说书人的风范,将“爱情”两个字异常突出。
费远城感觉受了嘲笑,冷冷道:“别忘了你脚上还有伤!”言外之意“小心我扁你!”
“别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嘛!讲个类似的故事给你听吧:话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一个年过七旬的老樵夫掉进一个一人深的坟坑,他试着爬上去,没能成功,又爬、再爬,用文绉绉的说法,还是未遂。就在这时,突然突然”张浩打住“我渴了,先买支冰激凌来!”远城哼哼道:“浑小子,用这种成功率极地底的手段来敲诈!想吃就说嘛,何必这样损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考虑到自己也想吃,还是买了两支雪糕来。
吃了口雪糕,张浩才继续说道:“突然间,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我都爬不上去,你还想上去!’话音未落,那老头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哧溜爬上去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斜阳渐红,晴朗的蓝天里胡乱地飘着以缕缕棉丝般的云彩,靠近太阳的几缕透着赤橙色,正所谓“近朱者赤”云底下一群白鸽携着动听的鸽哨声从头顶上唿响而过,柳条抚过水面荡起水波般地,挠得人心荡漾。费远城将张浩扶上三轮车便各奔东西了:张浩往西,他背向夕阳。
果然秋高气爽,凉爽的风,和煦的斜阳,使得独自一人漫步街头成了一种享受。远城珍惜这种享受,眯虚着眼,缓踱方步,哼着调儿自我陶醉着。
正当醉到飘飘然时,忽听身后一女生叫他的名字,便回头看。是江莉,但远城不敢确定,问道:“你是江莉还是江琴?”毕竟孪生姐妹,外人很难辨认。
江莉蹦到他前面,调皮地说:“我是我姐!”远城从她的笑容确认是江莉,因为他的意识中江琴是极严肃的,简直像少林寺的铜人。
“叫了你几十声,才听见啊?”
费远城刚才忙着自我陶醉,确实没听见。他自责地笑笑,问:“江莉,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可以叫你啦?”她嘟着小嘴“不行就算了!”转身欲走。
远城被她地举动惹得心里发酥,伸手搭住她的肩:“诶,别走,当然可以叫!”她这才转回身,但低着头,脸颊绯红,远城这才反应过来,忙抽回手抱歉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江莉倒很大方,耸耸肩:“没关系,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
“真不好意思!”
“幸亏不好意思,不然还了得!”江莉抿嘴笑远城也呵呵地陪着笑。
“可以陪我聊聊吗?”江莉突然问。
“当然!”
“别转我,是当然可以还是当然不可以?”江莉是个机灵鬼,费远城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层。
“当然可以,聊聊天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好啊,是你说可以的啊,别反悔。不过我不是说现在,是明天上午我们绿化带见,8点整,别忘了,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她没等说完就跑开了,不容远城说话,远城叫了声“喂”但江莉没有停下,头也不回,一蹦一跳地跑远了,那一头乌黑光亮富有弹性地长发也跟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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