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的朋友花大价钱(也就20元钱)买了两本禁书,十日谈和茶花女,我就整天缠着朋友去借,结果这两本书连头带尾只在我身边三个小时,可我硬是看完了。也就这样练出了好本事,一本50万字以上的长篇小说,一般半天看完。中学的时候和同学打赌:半小时看完30万字小说一本,并能说出故事情节和人物名字。结果是:我赢了,只用了28分钟!记得当时最喜欢看的就是世界名著。巴尔扎克、狄更斯、托尔斯泰、海涅、雨果、拜伦等等都耳熟能详,说来头头是道。最喜欢是美国的杰克伦敦,那种西部粗犷、对生活的霸气令人心往神驰。一本毒日头让我深深着迷,也学着把人生看成是赌博,学着冷眼看世界。
也怪,那样看书竟然对眼睛无害,站着看、坐着看、躺着看,黑屋子里看、阳光下看,眼睛还是一点五。看着那些戴眼镜的学者,还有些羡慕呢。到了考大学,糟糕了。第一年一百度、第二年两百度、第三年三百度,到了毕业,四百度不动了。眼镜不戴都不行了。
看书的流程也很有趣,现在回忆一下,大致是这样的:儿童时期看童话、神话和部分古典小说、革命小说;文革期间乱看,逮什么都看,以世界名著为主,也喜欢诗歌;上大学以后不再看世界名著,看中国古典小说、笔记小说和三十年代中国作家的作品,后期看新武侠;毕业以后看新武侠、科幻、神怪、探案、悬疑等小说;如今看连环漫画、散文和幽默,偶尔看看古诗词和古人小品。书柜里书不少,可看见书店里精装本的小说,还是心痒痒的想买。
书,永远离不开了。
画
也许,四个字里,我最有资格谈的就是画,因为,父亲是画家,我也深爱画。
小学的时候就喜欢涂涂抹抹,还参加过中国苏联儿童画展,但好景不长。文革一来,我家首当其冲。因为父亲教西洋画,家里有大量外国油画作品,人体画当然不会少。一天我放学回家,只见满屋子都是红卫兵,父母正在向他们解释什么,没有人理我。墙上那幅父亲的作品——巨大的文成公主油画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被反扣在地上。书籍摊落一地,很多人正在翻看这些书,把里面一些画撕掉,扔进字纸篓,几个字纸篓被塞得满满得,要使劲压才行。然后,在楼下那这些画一把火烧了,书也被带走没收。父亲的水彩画幸免于难,因为都是风景画,谈不上四旧,不然,如今国家就再也没有这批瑰宝了。
我木然地看着那些被烧的画画,没有感觉,也不痛心。这个痛直到文革以后才发作,因为知道了这些画作的历史和学术价值:据称全国仅有北图有这样200多本一套完整的世界名画精选。而这是当年是父亲留学归国后,辗转越南用人力车拉回的几箱宝贝。文革以后学校归还被查抄的书籍,所有教授的书籍都还了,但这套书竟然一本不剩地不翼而飞。
父亲不再画画,整天挨批斗,做思想汇报。家里珍藏的极为贵重的精品宣纸被糊上了墙板,上好的油画框被改成了取暖炉的围栏,我也开始讨厌画画。
可是父亲还是改不了习惯,时不时会拿张纸涂涂画画,就这样,半年多时间里,他竟然画了几百张素描写生,一部分堪称精品。我也无聊,就拿纸笔临摹这些作品,可怎么画都画不好。父亲情绪好的时候就点拨几句,其余都靠自己摸索。
这时文革已经是后期,画画的人越来越多,家里开始热闹起来。要画的、学画的人里,老老少少,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因为没有其他出路,我也开始了正规学画。反正时间多得是,父母不但不反对我画,还给予了大力支持。我在工人文化宫报名参加了正规学习,教课的老师是父亲学生。教课很认真,我在那一年多时间里,恶补了素描和色彩。修正了自以为自己是绘画天才的想法,开始老实学画。那个时候我已经当了一名刻钢板搞油印的工人,就利用晚上时间画,在家没有条件,就跑到师大美术系去和学生们一起画(那些工农兵学员里有我一个中学同学)。
又是很久过去了,我画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入迷,父亲的赞许自然也越来越多。我想,以后一定要和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专业画家!
高考制度改革了!我这样根本没有可能再进大学校门的成分不好的子女,终于有了希望,我当然去考美术!第一年我信心满满去考师大美术系。由于高考刚刚解禁,大批爱好美术的青年人前来赶考,年龄最大的快五十岁,最小的才十几岁,高手极多。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外界压力下,我第一关就考砸了!当时考素描用的纸张由学校发放,不允许自己带,而发的纸张恰好是我最不适应的铅画纸。一出教室门,我就知道完了。看着平时水平不如自己的朋友们拿到录取通知书,心里特别沮丧。对此,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鼓励我继续。我又开始了发奋努力,明年一定要成功。当时的女友现在的太太也给予我极大支持。
第二年高考很快到了,看了报纸上的招生计划,我傻了:这年省内没有美术院校招生!这时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了。怎么办?联系到工作单位的规定:明年不准再参加高考。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想起平时比较喜欢文学,算了,考中文吧。但考中文要考历史、地理,自己虽然号称高中毕业,可文革期间根本没有学过历史和地理啊。病急乱投医了,我和几个邻居开始拼命。每晚学习历史、地理到两点左右,白天自己复习,晚上互相提问。就这样,高考时我这两门课竟然得了极高分,被全国著名的大学录取,真象做梦一样。正应了一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从此,我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归的路,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的理想,永远只能是梦了。以后虽然也偶尔会画上几笔,已经完全没有了功利,多了许多闲适和超然,似乎比原来画得更好了。
多年的绘画学习,没有让我成为一个画家,但却练就了一双苛刻的眼光,等闲画作和艺术品根本不入法眼。那年在河南,博物馆长任意给我在他们的销售部挑一件纪念品,带给我父亲,,我信手一指,竟让这位馆长满脸尴尬。因为我挑的是唯一的一件极品,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居为己有。我窃喜:好歹这些年学画没有白费,至少能看出好坏呢!
2003/11/1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