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花店甚多,本来也没多见少怪。那日碰见大学同学,神聊一番,大学情景历历在目。再见花店,顿生感慨,想起了大学先生教导的一段“花”事,不禁宛尔。
有一节课,先生讲修辞,说起晦涩文字,在黑板上写了两句怪诗:“媳钗俏矣儿书废,哥罐闻焉嫂棒伤。”说这是咏花之诗,满堂学子都没咂出味儿来。先生遂解释道:小媳妇头戴鲜花十分俏丽,引得郎君只顾看媳妇荒废了学业;大哥用盆罐养花沉醉其中,大嫂担心老公花心用棒子砸破了花盆。先生说完,满堂轰然大笑。
这段歪诗怪则怪也,倒是写得很幽默,还有些美感,比起一位前卫作家的“花评”来,还是上品。这位作家写道:花就是植物的生殖器。直把人闷倒。但就植物本身的特性而言,又有谁能说,他先生说错了?人们只是说,这么看花是一种偏见。
其实,就看花而言,那些老少咸宜,久吟不忘的咏花绝句绝章,仅就字面解,又有哪篇不是片面之见?从诗经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到杜甫的“桃蹊李径年虽古,栀子红椒艳复殊。”从林和靖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到秦少游的“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篇篇字字以偏概全,但却从没人说这是偏见。
说文称:偏,颇也。可见一孔之见不见得就是偏见,不正之见方为偏见。谁看世界能用千手千眼?就是马王爷不也只有三只眼么?管中窥豹,好在也略见一斑,只要说这是兽皮上的斑点,不说豹皮也就差强人意了。况且即便是偏见,也不见得就不能宽宥,就千秋万代永远不得翻身。看圣经,听佛史,读断代,那些王侯将相、圣人活佛,谁无过,谁无偏?上帝不也因有偏见,错把亚当夏娃放进了伊甸园么?因此,我们这些凡胎俗种,有点偏见也无伤大碍,只要能扭能转就好。
为人处世,不能无偏,不固执己见,知错即改,知偏即纠,此为上人;自以为是,非逢大错不改,此为中人;一叶障目以为天地,妄自尊大,终生不知纠偏,此为下人。
看来,偏见本无妨,不知才为憾。由此深感:人,贵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