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说三

    平生不喜欢留胡子的男人，尤其是络腮胡子，除了觉得这样不卫生外，还觉得这样的人一定粗俗卤莽。有次看闲书，看见国外有人断言：男人若留落腮胡子，一般性格多温柔。不由得开始观察这样的人。

    一位过去不来往的大学同学从北京回来，大概是在电视台做导演的原因，留起了龇里扎拉的落腮胡子。因为业务关系，我们开始合作。在两个月里，我仔细观察他，发现外国人说的还真有点道理。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声音特别温柔，做起事情来也慢条斯理，和他粗犷的胡子特别形成反差。他临回京前，我特地问他为什么要留胡子。他说，过去人们一直说他过于温柔，阳刚气息不够，为了表明自己是个男人，男子汉，他留起了胡子。想起台湾不知香港的那个歌手张洪量，也是大胡子，也是温柔如水。信了！

    没信几天又反悔了，记得水浒里鲁达和李逵均是落腮胡子，可一点不温柔啊，赶快找书来翻翻。有趣！且看书中描写：鲁达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貔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有道是：自从落发寓禅林，万里曾将壮士寻。臂负千斤扛鼎力，天生一片杀人心。欺佛祖，喝观音，戒刀禅杖冷森森。不看经卷花和尚，酒肉沙门鲁智深。再看李逵“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眉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这二人都是粗鲁之人，和张洪量整个不搭界。但是，虽然两人都粗鲁，也有所不同。李逵是蛮粗、天真烂漫；而鲁达则粗中有细，率性急燥。按相说分类，此二人均为“土形”之人，以肤黄、圆面、头大等为特征，古希腊人称其为“胆汁质”类。既为同形，为何性格差异如此之大？清代相学家魏乾初相学十论有说：“五形十字之分，以类归类也。实则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相人之理，应就其同而观其异，就其异而观其同。故五形、十字均有纯形、兼形之别。纯形者少，兼形者多，兼形而又兼形者更多。如何判断，如何权衡，乃相学中之要诀也。学相之难，在此，论相之难，亦在此也。”看完此论，推而广之，终于明白，落腮胡子未必和个性有关，胡子未必温柔，没有胡子未必不温柔。

    进而再推而广之，一些相貌周正的，言语温文的，礼数周全的，恰好可能是大奸大恶；一些其貌不扬，言语木纳的未必不是善良天使。于是，论相又似乎变成无稽。请教学者，后终得之。相学讲究综合分析，不能凭一个特点轻易结论，而世间多数人都凭一点断相，方有谬误。经常听说：此人耳朵大，耳垂大，一定好福气；此人龙形虎步，一定有官运，其实未必。相学有一句名言：善相者无相。一般说来，下工相形、中工相神，上工相声。也有好事者称：文为心声，字为神注，于是有文似其人、字似其人之说，倒也相当准确。而我们遇见以相论相的相士，有时候连表述都说不清楚，大多可能连下工也谈不上，当然评断谬误百出。如若轻信，当然误己误人。

    相学既是学问，已经有千年历史，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当然这其中也有大量的迷信、伪科学部分，就和中医和宗教一样。但不可否认，相学也是人类文化的构成部分，应该有人研究、整理，不要再让那些江湖术士害人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