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禹前面,阿左和尚龙也看到了……
苏、苏小姐……是真人……
谁都没有出声。
停住脚步停得非常突兀,魁梧的男人腿擦进了沙子里,发出尘土飞扬,发出响声。
她走路一向只看地面,细细无声。
江城禹死死盯着她。
发现她的神智,可能变迟钝了。
直到渔民大步上前,笑着拦住她,她才感觉到前面不对劲,有尘土飞起来,有很重的脚步声,有不属于这个岛屿的雄性气息。
苏家玉蓦地受惊蛰,细唇微张,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抬起的眼神,怔忪恍惚得再不能言。
眨眼。
再慢慢眨动那细柔的眼,淡棕色的睫毛。
天地凝聚,时间定格。
万海山长。
她感觉呼吸全部没了,顷刻间,很快。
感觉浑身的血液都震恸了,失去反应。
明明是这么热的天,却仿佛迅速冻入冰岩寒川。
心跳啊。
其实都震得,没有心跳了。
一片荒芜。
就如同清澈眼底,那一片泪凉,薄薄的雾霭,与空气炙烤,不知道怎么办。
她与他对望。
纤细柔弱的身影,在太阳底下孤单单,在白色沙滩上,青长裙微微的风动。
她不动。
过了好久。
才恍恍惚惚,咔擦一声,掉了手中的手袋。
力度牵引,使得她面庞肌肤微微一颤,颤得眼睛终于眨了一下。
满眼都是男人的身影。
高大无比,邪肆无情,冷冷的,衣冠难得玉挺,站在那里,单手插着裤袋,他另一只手里,烟头已经捻个尽碎,一点一点,修长手指慢慢狠戾地磨,薄唇一动都没动。
彼此的眼底,有太多重时光在穿梭,干涸已久,又骤然间湿透,像慌洪涌来。
太多情绪在痛彻心扉。
可谁也不让谁看见。
她不敢再看他眼中那番刺骨的深沉与固执恨意痛意,相当沉默。
她也沉默。
还是旁边的渔民大哥一遍遍的喊她。
她才死死地拉回走投无路的神思。
目光幽静,颤然,她敛睫,悄悄瞥过了阿左和尚龙。
才确定,他是真的,真的找来了。
“%#%#%&……”后面寨子里有人高声喊。
人的情绪往往是这样,太震动的突发事件,率先选择躲避。
她谁也不看,脚趾头露在凉鞋外面,白玉豆子一样,已经半转身,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嗓音轻柔柔,“那边要先忙一下,我……”
再说什么?她也不知该如何说,舔了舔干燥的细唇。
她转身,匆匆忙忙走往西边。
尚龙和阿左都张大了嘴,哑巴一样,实在是太震惊了吧。
纷纷回头看着自家大佬。
可大佬的神情,令人不敢多看,太阴沉,盯着阿嫂的背影,直接盯穿了。
好几个受伤渔民要清理伤口。
苏家玉几度心不在焉,差点上错药,没止住血。
眼中到底是浑浑噩噩,心中到底是颤颤奄奄,跳得她几乎身体痉挛。
她今天走了很多路,身体早就受不住,满背心的冷汗。
她收拾布兜里的细针,提前告别。
拿起布袋站出来,就看到宅子堂屋外面,男人一道高大的黑影。
心跳朦胧似滚。
她默不作声,温温无言,只不敢抬头多看他衬衫以上,视线的全部都在他窄腰那根棕色皮带上。
系反了。
他知不知道?
她有点强迫症,边往前走,边总惦记他的皮带,为什么会系反?
倒是把别的心情强行挤压倒脑子的深处。
心底微微叹气,旁边人的气息太沉,太暗,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怒意,与格外的焦躁,和嗜血的男人灵魂。
她知道他要她去哪里。
大概,也知道他急于想知道什么,验证什么。
苏家玉在全寨男女老少无比好奇的目光里,带着三个大男人走向自己的小屋子。
在岛屿的南边,与大寨子隔不远,但离海滩近,这里树荫很多,相对来说环境好,没那么热。
阿左看着那一幢小木屋,不是二层房,只是两间房并排,很简陋。
他们到了门口,阿左就猛地掐了下尚龙。
尚龙这时也分外懂事,立刻知道,不能再进去了,他俩立刻往后退。
苏家玉走在男人的前面,这里的房门不会上锁,只有门上一把尖尖的木头栓子。
她垂眸,低头拿开栓子,门吱呀就开了。
她推门进去,走了三步,江城禹停在门口,狂冷的断眉,阴鸷的眼底,幽黑如海底,盯着屋子里面直通通的方向。
那一刻,苏家玉的心底被抓了一下,温温润润的痛。
她即轻地吐息一口,敛眸张嘴都是涩然,非常轻地告诉他,“他不在里面。”
哑然的音调。
都震到了彼此。
她是无愧。
他是眸动,掀起一股不知意味的风涌。
他才甩腿,冷锃地走进去。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却温馨。
仿佛有了这个女人的任何地方,就算再烂,也会凭添那些属于她的宜室宜家的温柔。
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唯一的一张木头沙发,盖了白毛巾,看着分外干净。
他双手插袋走向那里,微微弓背,精瘦的身躯坐下去。
赶路两天两夜,他累了。
累到,沉默。
累到彼此之间,空气很宁静。
苏家玉手里拎着一只茶杯,是她自己喝的,她琢磨着,倒杯水能不能给他喝。
男人闭着眼睛,狭长的眼尾,抬手捏眉心,俊美冷意,嗓音是嘶哑的,再不用说其他,到如今,终于肯开口,只有一句,“给我做顿饭吧。”
那样薄刃冷酷的唇,那样无所谓的表情,仿佛轻飘飘,莫名的一句。
却足以令苏家玉顿时震红了柔柔眼眶。
很多事,无法表达。
很多情绪,只能彼此隐瞒心底。
这一刻,摊开了,仿佛温暖的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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