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傅明泽租的公寓,跟着便收拾行李,赶赴机场。
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虽然他们才刚有了那么热情缱绻的一夜,可她现在,只想逃。
逃离他,逃离谢清婉,逃离她以为早已遥远的前世。
重生十几年,关于前世的一切在她记忆里逐渐褪色,午夜梦回之际,她甚至会以为那只是一场梦,而不是自己确实经历过的往事。
或许只是一场作得太真实的梦而已,她如是告诉自己。
直到今日,当谢清婉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她终于不得不彻底觉悟,那不是梦,是现实。
她,真的有过那样荒唐的一世,害了自己,更害了最心爱的男人。
她许诺过明泽的,如果有来生,她会尽己所能地促成他的幸福,她会祝福他和他的真命天女,不再做那个顽劣的第三者。
她不当第三者,不能再破坏一次属于他的幸福,她要他这世活得好好的,活得潇洒快乐。
为此,她不惜牺牲自己
“明泽,你要好好的,要幸福。”
望着飞机窗外,江雪出神地呢喃,她的心很痛,仿佛都拧碎了,可她哭不出来,眼睛酸楚着、干涩着,却惘然无泪。
她以为,这就是她最痛苦的时候了,谁知飞机才刚降落台湾的那一刻,她便接到了噩耗——
父亲病发送医!
她握着手机,茫然凝立于机场大厅,听着珠姨在电话另一端焦灼如焚的嗓音。
“小姐你人已经到台湾了吗?快来医院吧!先生下午在路上忽然昏倒,幸好有个年轻人送他去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他是肝癌初期”
接下来珠姨还说了些什么,江雪已然听不清了,她脸色惨白,踉跄地奔出机场,招了辆车便赶去医院。
为什么?明明她已经那么小心地照料父亲的身体了,每年盯着他定期去做健康检查,为何父亲依然和前世一样罹患上肝癌?为何健康检查时都没查出一点征兆?而且这次父亲的病发甚至比前世还提早了大半年,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她心乱如麻,来到医院时却刻意端出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态,前世她得知父亲发病,当场便吓得痛哭,反而惹得父亲为她担忧,一时激动又晕了过去,这次她绝不能再让他病情加重了。
“爸,你觉得怎样?还好吗?”她坐在父亲病榻前,小心翼翼地端详他的脸孔,除了鬓边有几星白发、脸色稍微苍白外,外表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爸没事,你别担心。”江成君除了乍听医生宣布自己罹患肝癌时有些震惊,之后很快便整理好情绪,尤其在女儿面前,他强迫自己冷静。
“我怎么能不担心?”江雪故意埋怨地横他一眼。“不是早就要你别经常喝酒吗?你是不是都没听我的话?”
江成君闻言心虚,摸摸鼻子不吭声。
“以后可不能再喝了,一滴都不准,知道吗?”江雪乘机下通牒。
“嗯,我知道了。”为了让女儿安心,江成君频频点头,接着又拍拍女儿的手。“你别想太多,医生说了,我现在只是初期而已,早期发现,早期治疗,只要开刀把肿瘤切除了就好。”
但愿如此。江雪心里一阵酸,眼眶隐约泛红。有过前世的经验,她知道这病没那么容易根除的,就算切除了肿瘤,也很可能再复发,只是现在她绝不能露出一丁点异样,免得父亲不能安心。
她强忍着,笑着削水果给父亲吃,又在主治医生来巡房时,向他谘询了未来的治疗方案。
原本惶惑不安的珠姨见她如此镇定,也跟着定下心来,便听她吩咐,先回家替江成君收拾些换洗衣物,明天一早再炖盅鸡汤送来。
“阿姨呢?”陪父亲聊了片刻,江雪见庄淑蕙迟迟不来医院,忍不住问。
“淑蕙跟朋友出国去玩了,我没让人通知她这件事。”江成君解释。“倒是你珠姨坚持一定要告诉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台湾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新加坡多待几天,明泽呢?”
“我和他一起吃了顿饭。”江雪淡淡地回应,下意识地躲避父亲的目光。“我想起有篇报告还没弄完,就想早点回来写。”
江成君皱了皱眉,没相信女儿的借口。江雪对课业一向认真,肯定是事情都弄完了才会出国度假,临时缩短行程不是她的作风。
他福至心灵。“你该不会跟明泽吵架了吧?”
江雪一震,故作云淡风轻地摇头。“没有啊,我们那顿饭吃得很开心呢!”
“那你怎么”江成君还想追问。
江雪打断父亲。“爸,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主治医生还在不在医院,顺便再跟他聊聊。”
江成君明白女儿忧虑自己的病情,点头应了,江雪体贴地为他盖好被子,又关了大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看着他闭上眼睛睡了,她才静悄悄地离开,带上门。
一走出父亲的病房,江雪再也止不住心海的波涛起伏,翦翦双眸噙着泪光。
她心神恍惚地搭电梯下楼,慢慢地走出医院,户外夜幕低沉,天空正飘落着蒙蒙烟雨。
她坐在医院车道前的台阶上,试着理清纠结成一团的思绪。
爸爸病发了,谢清婉出现了,她想避过的事情依然发生了。
重活一世,她究竟改变了什么?会不会到头来,她什么也不能改变?
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为何老天爷要如此作弄她?
爸爸,会死吗?
前世父亲是在她二十三岁那年撒手人寰,今生也一样吗?
她还是会失去爸爸吗?那么宠她、疼她的爸爸,还是会早早就离开她吗?
她终究改变不了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