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取怜乘着马车来到南北货铺子外时,却听到里头传出争吵声。
以为是有人买不到包而起冲突,她赶忙下马车,穿过看热闹的人潮走进铺子里。
“发生什么事了,掌柜的。”她一进门就问。
一见她来,穆掌柜犹如抓住啊木,忙道:“夫人,他们是对街的同行,说咱们的优惠打坏行情,要咱们不准再优惠。”
打量着眼前两名彪形大汉,再见掉在地上的货物,夏取怜问:“掌柜的,这东西是他们砸的?”
“是啊。”
“唷,原来,潘家的铺子竟是女人当家。”其中一名彪形大汉嘲弄道,目光yin琐地打量夏取怜。
另一名立刻附和。“女人只管躺在床上伺候男人,到这儿瞎搅合什么?教个能主事的出来,给个公道。”
“我就是公道。”当没听到他yin言秽语,夏取怜徐徐捡起地上的货物。“这些货物落地沾了土,无法卖出,还请两位买单,优惠价八两。”
“咱们兄弟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既是如此,两位必是仕绅之流,这八两不会赖掉的,对不对?”夏取怜笑脸迎人道。
两人脸色忽青忽白。话说到这个分上要是不给钱,显得他们无赖,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们面子可挂不住,但要给了钱,那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吗?
“咱们还没问罪你为何一再优惠,打坏行情呢!”
“敢问两位,王朝可有规定,开门做生意不能一再优惠?”
两人不禁语塞,暗道这女人不是普通的棘手。
“是没这规定,可这是行规,你破坏行规,咱们就有理质问你。”男人说着,脸色狠厉起来,有几分胁迫的味道。
“做生意各凭本事,拿行规压人算什么?”她面无惧色,话说得不疾不徐。
“你”“要是不服,你们也可以搞个大优惠,再者,要说我破花了行情,据我所知,你们铺子吞云的草蕈卖得比我们便宜。”定下这价格时,她自然问过穆掌柜一般卖价。“那么,岂不是也等于坏了行情?”
在正式经营南北货铺子之前,她像穆掌柜讨教了许多关于买卖的问题,除了几种管制货物,好比盐、茶有所谓的公定价格,其他的买卖都是自由且开放的。
“你你根本是强词夺理!”
“是不是强词夺理,围观的人心里自有公允。”她纤手往外一指,再将货物摆在两人面前。“八两,多谢惠顾。”
“你!”两人说不过她,又听到身后响起阵阵讥笑声,哪里吞得下这口气?“砸了铺子!”
夏取怜早猜得到这结果,也不阻止,横竖待会要他们一并买单便是。
要是不给,告官便是!
但两人见她凉凉看戏,不禁更加怒火中烧,一掌挥向她,她早有防备,但要躲闪之际头却晕了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条有力的臂膀横过面前,轻而易举地擒住男人的手。
男人原本怒气冲天,但一瞧见来者,当场怔愣得说不出话。
“来人,押进府衙。”潘急道推开男人的手,吩咐的同时,回头查看夏取怜的情况,只见她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他眉头一皱。
“你身子不舒服?”问着,他轻握住她纤弱的肩头。
夏取怜眯眼瞅他,还未答话,心已开始狂乱地跳动,她只能垂眼掩饰紧张,低声问:“大人不是该在宫中?”
“确实是,但你够了得,听说推出一种什么手提包引得王公贵族家中女眷个个趋之如骛,甚至有钱还买不到,所以有人托我一道前来,就盼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让她买到。”看她脸上悄悄浮上红晕,有了些许血色,潘急道才有心思和她调笑起来。
“谁托你?”
“大理寺卿千金,”他指向后头。“亢缇。”
她顺着方向一探,看见那人,猛地抽了口气,黑暗瞬间吞没她的意识。
傅织雨,她的好友。
高中毕业那年,她考上第一志愿法律系,于是趁着开学之前,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打工,想借此累积经验。
面试时,她找了好友一道前去。
当她踏进办公室,看见那人时,心底漾起莫名悸动,光是一眼,就那一瞬间,她遗失了她的心。
但就在她回头寻找遗失的钱包时,在原地等她的好友被追来的他撞倒,脚被花瓶的碎片割伤,伤到神经,从此再也不能一圆舞者的梦。
她和他,就此错过。
一错过,就是一生无缘。
她就连在病床前,送他最后一程的权利都没有。
就连哭,都得压抑着不让任何人听到。
心碎一地,痛得她无法呼吸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他说过的话——
刚刚我作了一个梦,梦中有你和她,像是前世,也梦见了我们初遇的那一天,但我们错过了前世错过,今生依旧错过如果不是缘分不够深,我们又怎会一再错过
梦前世有你和她
织雨,她看见织雨了,这是他们的前世,还是巧合?
黑暗之中,她不停地问,却没有人能够给予答案,但有双温柔的手不断地抚着她的脸,粗糙的指尖刷过脸颊,有些刺痛,不过并不令人讨厌,而那微凉的温度,彷佛可以抹去她体内的不适和燥热。
甚至,就连那藏在心间的悲伤也能被点点消除。
是谁?谁能带走她的悲伤?
她挣扎地自黑暗中张开眼,对上的是那双沈敛幽深的眸,那张教她魂牵梦萦的容颜
“boos”她喊着,伸手想要触摸他。
指尖感受到的是比想象中还要细滑的肌肤,如此真实地传递到心底,再也不是触摸不到,再也不是被隔绝在一墙之外。
她想要拥抱他、占有他,不让任何人抢走他如果他们之间只能一再错过,为何要让他们相遇?
如果老天给她再次相遇的机会,那么不给,谁来,她都不给!
绝不要再错过,不要!
思绪激动着,她伸出双臂紧紧地将眼前的男人抱住,像是唯有这么做,才能教自己安心。
“夫人”身旁有人惊呼着,她也不管,牢牢地拥住他,好怕再失去,好怕他走得太远,让她永远追赶不上。
身体燥热无力,力量流逝着,但她依旧紧揪着不放。
因为她怕,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万一又弄丢了怎么办
“无妨。”男人哑声喃着,托住再度陷入昏迷的她,当轻柔地将她安置在床上,他才发现她的手竟还紧揪着他的袍角。
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拧了布巾拭去她满脸泪痕。
“大人,交给奴婢服侍吧。”碧落在旁,委实觉得这动作太不合宜,开口说道。
“退下。”潘急道低声道。
“可是”迎向他扬起的冷眸,碧落心里打了个颤,只能欠了欠身。“奴婢告退。”一离开房,她便赶紧去找左又。刚才大人看夫人的眼神不行,这事绝对不成,得赶紧阻止才成。
潘急道毫无顾忌,一切顺心而行。
手巾一次次地拭去床上人的泪,但才拭干,不一会双颊又被泪水漫过,就连发都湿黏贴在额上。
眉头打结,他低声问:“你到底在哭什么?”
那泪水淌进他心底,引得他心间发痛,想起娘离世前,也总是无声落泪,泪湿衣襟。
他知道,娘的泪是为爹的辜负而流的,而她
“谁辜负了你?”定定地注视她半晌,他徐徐俯身,吻去她不断滚落的泪。“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来自何方,今后有我在,绝不让你流泪,所以别哭了,有我在,我在”
也不知她是听到他说的话,还是哭累了,泪水终于停住。
他不舍地抚着她的颊,仔细打量她,发现她瘦了不少,就连眼窝都深陷了。都怪他走得太急,忘了告诉她,那一月期限已经不算数,她无须再为那些小妾四处奔波。
再次拧吧手巾搁在她的额上,他轻柔为她收拢发丝,目光落在她紧揪衣袍的手,大掌轻轻包覆。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咿呀一声被推开,他头也没回,只问:“药熬好了吗?”
“大人,药熬好了,让其他人照料怜夫人吧。”开口的是左又,身后跟着的是丰艳和碧落,门外还有不少小妾守着,个个担忧的张望房里。
“不用。”他伸手,等着药碗搁上。
左又将药碗递给他,目光落在他的另一只手,眉头微皱着。“大人,时候不早了,用过晚膳也该回宫了。”
开朝节庆,多国使节到来。
身为宫中太尉,此刻他该坐镇宫中,而不是守着怜夫人,甚至还握住她的手。
“三更天再唤我。”他不容置喙道,单手托起她,让她依偎着自己,吹凉汤药,再小口小口地喂着。
“可是”
“别让我说第二次。”
“是。”左又回头,朝面露震惊的丰艳和碧落使了记眼色,一道退出房外。
走到房外,丰艳和碧落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选择封口,毕竟兹事体大。
但也走不开,仍和一伙人守在房外,悬着一颗心。
直到三更天,有人端了药碗前来,碧落微愕地瞪眼:“小姐?”
“我我到厨房帮忙,刚好有丫鬟熬好汤药,所以我就拿来了。”潘心屏怯怯说着,打算将药碗交给碧落,但左又却顺手接了过去。
“交给我便成,小姐和诸位夫人还是早点回去歇着,碧落留下即可。”他淡声吩咐着。
“是。”众人应了声,却没打算离开,想等大人离去再进房探视。
一进房,左又低喊了声,便将药碗递了过去。
潘急道托起夏取怜,正打算喂她,她却像是突然受惊,伸手不知要抓什么,行动时打到他手中的药碗,大半汤药溅在潘急道身上。
“大人!”左又上前一步要接过药碗。
没事,别大惊小敝。
看着剩下几口的汤药,潘急道淡道:“再熬一帖。”
“是。”左又没急着吩咐下去,反倒是等着他将少许的汤药喂好,然后提醒“大人,已经三更天了。”
“知道。”看着仍被揪住的袍角,潘急道想了下,索性脱下来。“怜夫人要是有什么状况,立刻派人通知我。”他起身道。
几番思量,左又大着胆子道:“大人放了太多心思在怜夫人身上,这不是好事。”
“怎么,我的事也由得你置喙了?”潘急道似笑非笑道。
“大人,毕竟怜夫人是老爷的”
“住口!”潘急道低斥。
他知道他们的身分会是层阻碍,但那又如何,她又不是真正的十九娘,深深吸引他的是住在这具躯体里的灵魂,不需要别人来指指点点。
“大人”他不能不说,尽管不明白大人为何态度转变,但他和怜夫人之间是万万不行的。
“我的事”身后突然传来呕声打断他的话,潘急道回头望去,竟见床上人虚弱地干呕着。
他走向床边,一把将她搂起,毫不介意衣衫可能被她呕出来的东西弄脏,但她呕出的却是一口血。
一股恶寒冲向心口,他暴吼着。“找大夫,快!”
左又立刻踏出房门,房外顿时起了阵阵骚动,潘急道无法管,只能将她紧拥入怀,却意外从她口中闻到一股气味。
她曾说过,凡是砒霜中毒者,口中会有金属或大蒜味。
难道
左又连夜派人找来大夫,大夫一诊治,确实人是中了砒霜之毒,再验碗里的药渣,银针瞬间发黑,可见下的砒霜有多重。
“大夫,她不要紧吧?”潘急道急问。
“夫人累神损心,心中又有郁结,如今再加上砒霜之毒,情况有些不乐观,不过,老夫会开上等药方,先稳住心脉,再慢慢地医治。”
“要是缺什么珍稀药材,尽管开口便是。”
“夫人眼前最重要的是必须好生静养。”大夫思索了下,才放胆道:“而且千万不得再让她尝到半点毒。”
“本官知道了。”潘急道面色冷沈,让左又送大夫出府。
当目光落在面无血色的夏取怜时,一股燎原怒火在他胸口酝酿着。他大步走出房门,看着一张张疲惫又担忧的面孔,突然掀唇冷笑。
“戏倒是做得挺足的。”
众女眷脸色微变,虽知他在嘲讽,却觉得太无道理,丰艳不禁挺身询问。“我不懂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要本官明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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