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许诺,能抓完吗?再说了,他怎能保证谁是青皮谁是百姓?莫要乱抓错人才好!”张狗蛋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从去年开始,巡警也象咱们军人一样有官阶了,巡警队长每三年选一次,而且朝廷打算将此法慢慢在全国推广,先是城里,然后是乡下。也许十年,也许三十年,总之一句话,朝廷元帅恐怕是下定决心了。”
“结巴”有些向往的说道:“要是我不瘸就好了”
张狗蛋明白他的意思,遂接口道:“你的腿不方便,自然是不能当巡警的,不过,以后你可以去当税吏,我听说朝廷也将革新税制,招募税吏,只要能识字,会算术就成,而且退伍兵优先。你是认得字的,就是不大会算术,不如去义学学几年。”
“去义学学?”“结巴”张大了嘴,连忙摇头,说道:“我我一个三三十岁的大老爷们儿去义学?我不去!我还是当当刀客好了。”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那刀客头忽然指着“结巴”斥骂起来“当官你不当,你想做甚?”
“税吏不是官,只是吏。”张狗蛋急忙分辩道。
“那也一样!总之是吃皇粮的,一辈子不愁!”刀客头儿气哼哼的说道。
“我我现在也是一辈子不愁!我我有优优恤金。”“结巴”小声说道。
“不行!我过几天就带你回去,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到义学里去!”刀客头儿吼道。
张狗蛋示意刀客头儿冷静下来,随后说道:“我看你们暂时还不能马上回去,因为据那些俘虏说,现在蒙古叛军数量很多,而且敌我不分,你们人数太少,又不十分熟悉这里的路,现在贸然回中原危险的很,所以最好暂时先在这里呆上些日子,等太平些了,再回去。我已经派人回去送信去了,也许过一个半月左右,援兵就会来到这里,到时你们就可以跟随运送辎重的部队一同返回肃州堡。”
“师师长,你你也留在这里吗?”“结巴”问道。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将留下骑兵团的一个营,还有两个步兵营,协助兵站进行防御,我必须马上赶到西南边去,去救援叶尔羌城。”张狗蛋答道。
“叶尔羌城?噢,听说过。”刀客头儿喃喃说道“听说要穿过一大片沙漠、戈壁,路程很远。”
张狗蛋说道:“确实很远,因此我才带了两千二百辆大车装辎重,差不多已经将沿途兵站和肃州城里的辎重弹药全搬空了,沿途补给困难,只能一鼓作气向西南冲。幸亏我们有向导,向西南走个二十几天后,就可以沿着塔里木河走,水应该不成问题,而且那里也有一个规模更大的兵站,不过却离阿克苏很近,叛军很可能已经攻进了阿克苏,所以我必须马上赶到那里。怕就怕叶尔羌城撑不到我们抵达的时候,希望哈斯木的回援部队能够早些从包围圈中跳出来,比我们更早一步救援叶尔羌城,也希望他们的弹药能够支撑到我们的弹药车到达的那一天。”
“这么少的人,够吗?”“结巴”关心的问道。
“够了,虽然只有一万人,可是我们的武器很好,大炮多,弹药充足,而且士兵也多是从肃州各部队中挑选出来的精兵,远征茫茫戈壁贵在神速,只要能尽快赶到塔里木兵站,和那里的一个团整编一下,迅速发动攻击,攻下几座大城没有问题。”张狗蛋很有自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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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的,冷风夹带着寒意,毫无顾忌的肆虐在山坡上,并将那早已枯黄的草叶吹向不远处的海岸。
并不算高的山头上站立着几个汉子,还有几名骑士,从他们身上的军服来看,应该就是镇虏军与镇南军的军官,而且级别不低,而就在他们的四周,那坡度平缓的山坡上则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附近的一草一木。
作为郑森最为亲信的将领和心腹,刘国轩意气风发的站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旁,面朝大海,尽情呼吸着那亲切的海风。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军服,这种镇南军的军服是完全仿照镇虏军军服制造的,除了颜色略微不同之外,其他的地方几乎毫无差别,就连肩膀上边的肩章也是差不多的。
“海军上将。”刘国轩心中颇为得意的闪过一丝念头“来之不易啊!死了多少人,翻了多少坎儿,经历了多少危险才得到今天的一切。”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肩膀上那硬邦邦的肩章,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刘国轩静下心神,回头望去,却见镇虏军的将领陈唯一仍然在与他的几名副官商议军务,而那个一直骑在马上的郑山河则依然一脸阴沉的看着远处海面上耸立出来的一个小礁石,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忽然,围在陈唯一身边的五名副官转身离去,而陈唯一则带着几名卫兵,走上前来,一直走到刘国轩身边才停了下来。
“仗终于打完了!”陈唯一长长的舒了口气,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是啊!整整六年了,伤亡数十万,终于打平了日本。”刘国轩深有感触的叹道。
陈唯一看了看那块耸立在海岸外数里处的礁石,沉默片刻,忽然又道:“我原以为日本不过蕞尔小国,容易对付,却想不到这么难打,当真是我从军以来遇到的最硬的骨头。”
刘国轩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次不比上次扬子江大战之时,那时我军防御,日军进攻,天时、地利、人和均在我一边,而日军则人生地不熟,偷袭不成,自然很快失败。现今这一仗,形势完全颠倒过来,我军进攻,日军防御,日军在本乡本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全在其一边,我军却人生地不熟,因此打起来就格外的艰难些。依我之见,若非日军急着从海上溜走,而且我军大炮厉害的话,恐怕此仗至少还要打上两年时间,到了那个时候,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陈唯一从身边的一名卫兵手中接过刚才脱下的软帽,用手拍了拍,随后说道:“虽然我军也有些吃力,但日军早就撑不下去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三十万军队一起投降。”
刘国轩看着陈唯一手上的帽子,笑道:“其实这也在我家元帅意料之内,要知道,向井氏用心险恶,有意借战争削弱其他大名的实力,同时又在其朝廷内部逐步排挤大名派,这样一来,原指望能从拥立天皇的功绩中得到实惠的那些大名就感到不满了,而当其走投无路之时,更是树倒猢狲散之时,现在,除了昨日最后投降的锅岛,再除去那些被向井自己解决掉的大名,日本那些声名赫赫的大名已经差不多全消失了。”
陈唯一将软帽戴在头上,接口道:“依我看,日军前几年的强横还有一个原因,那向井搞了个什么‘改造纲领’,向部下宣扬杀身成仁的道理,所以日军士兵才会如此疯狂,这也就可理解那些自杀船上的水兵了。”他顿了一顿,又说道:“部队伤亡惨重,将士思乡心切,家乡父老又望眼欲穿的等着他们回去,可是很多人却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后世的史书上会怎么写我们?”
刘国轩嘿嘿一笑,说道:“史书是人写出来的,你想让它是个什么样,那么它就是个什么样,你我二人也许会成为千秋功臣,但也可成为千古罪人,就看你我二人今后怎么做人了!”
陈唯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刘国轩话中的意思,顿时恍然,略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看今后你我二人怎么做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齐将目光投向远方,望着那南边激烈的海上战斗。
确切的说,这不是一场海战,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海上屠杀和掠夺,那些最后一批抢在守港日军投降之前行驶出港口的众多日本运输船遭到了郑森海军的穷追猛打,那些负责护航的日军战舰在郑森舰队猛烈的炮火下纷纷化做海上烟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而那些毫无战斗力的运输船则被无情的拦截和俘获,由于此时是北风,因此,日舰队并非是向东而去,而是转向南方,慌不择路的奔向那茫茫大海,各自追寻着自己那未知的命运。
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海上舰船,陈唯一折服的说道:“贵军海军战舰不仅多,而且极善于海战。”
刘国轩谦虚道:“那也比不上贵军的铁甲船队,虽然卖了两艘给我家元帅,可是我军舰队仍是木船,不可与贵军相提并论。”
陈唯一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问道:“这些日船深入南方,却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彼岸?”
刘国轩冷笑道:“恐怕其中大多数是到不了彼岸了!我军舰队会一直追下去,直到追得他们筋疲力尽,就算是能够逃脱我军的追赶,那么他们也逃不过大海的狂浪,去年就有几支同样的船漂泊到了澳州,恰好遇见我军舰队,根本用不着将大炮伸出,他们便已投降,所以说,这些船只是徒劳的奔命而已。”
刘国轩提起手中的千里镜,向着远方眺望一阵,随后放下千里镜,对陈唯一说道:“陈将军,这几年里你我二人可以说是齐心协力,虽各为其主,不过却并无大的分歧,这种合作恐怕也是空前绝后了吧?”
陈唯一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东帅正式迎娶了西帅的妹妹?双方既已结亲,从此再无囹圄,共同对抗仇敌,岂不美哉?”
刘国轩呵呵一笑,说道:“说句实话,象东帅这样谦和之人,我刘某人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居然肯与外人共享好处。”
陈唯一淡淡说道:“这就是东帅为人最奇怪之处了,也许就象他常对军校学员所说的那样,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必须放下与同族兄弟的分歧,共抗外敌,与其便宜别人,不如同族共同分享收获,怎么说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刘国轩赞道:“东帅行事果然与众不同,令人佩服!”
一名陈唯一的副官跑回陈唯一身边,递给他一个本子,待陈唯一在那本子上签了字,他又转身奔去。
陈唯一将钢笔交给身边的卫兵,转身询问刘国轩:“刘将军这么快就要回南洋了吗?”
刘国轩答道:“是啊,马上回去,南洋那边有些乱,必须快刀斩乱麻,至于日本嘛,一来已经平定,二来有施琅在此,应该万无一失。施琅还是很有些才能的,上次与贵军的齐鲸波舰长共同探险大洋彼岸,着实立了功劳,我家元帅也更器重他了。”
陈唯一点点头,又问道:“南洋那边怎么乱成这样?”
刘国轩摇头叹息,向四周望了望,随即小声说道:“还不是因为西帅在南洋强行更改当地宗教?强令当地土著改信天主教,这样一来,不激起民变才怪。先是爪哇岛上的土著造反,接着香料群岛的土著也造反,跟着那些倭奴也起来造反,现在我家元帅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因此原先答应东帅的帮助他向中美洲移民的许诺只好作罢,先安定了南洋再说。”
陈唯一惋惜的说道:“其实西帅过于急切了,此事宜缓不宜急啊!”刘国轩不方便继续议论自己的主子,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听说贵军也马上就要撤离一大半人马,日本的秩序完全靠朝鲜和女真兵马维持?”
陈唯一点头道:“正是!我家元帅经略西域和河中的计划受到小挫,原先兵部想的太简单了,因此对于西域的辎重运送速度估计不足,致使河中的哈斯木总督无法尽快征服河中,我听说在最险的时候,他手下士兵每人手中的子弹不过几颗而已,只能自保,无法向四周扩张。兵部这次不敢再马虎了,我家元帅也知道此事不宜急噪,便改变了原先的计划,改为先安定西域,再经略河中,命令哈斯木暂时放弃一些无法守住的地方,全力收服西域各地的土王,而兵部则加快了兵站的建立速度,经过去年一年的战斗,整个西域大部已臣服,现在总算是可以继续向河中进发了。”
刘国轩叹道:“西域沙漠翰海,戈壁众多,要想彻底征服确实不易,贵军能在一年之内平定那里,确实了不起!”
陈唯一道:“全仗将士用命,朝廷全力支撑。现在西域已平,朝廷已决定,将在西域新设三个行省,除了那些留给蒙古王爷的土地、草原之外,从北到南将设天山省、塔里木省和昆仑省,汉人将向那里大量移民,并在那里屯田,这三个省以西则是河中地方,归哈斯木总督管辖。”
“那,陈将军将去西域?”刘国轩问道。
“不知道,朝廷给我的新命令是暂时留在日本,待善后事宜完毕,再回去。”陈唯一答道。
刘国轩沉思片刻,又问道:“郑山河将军也将留在这里?”
“不,他马上就回去。”陈唯一说道。
“去西域?”刘国轩问道。
陈唯一回头看了看那仍旧骑马立在那里的郑山河,随后对刘国轩说道:“不是,他将去云南。”
刘国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便不再言语,而是转过身子,与陈唯一一同走到山头的西北角,俯视着那下面的一片狭窄的平原地区。
与山坡上一样,那平原一带也布满了碉堡和防御工事,整个地区就象是一个巨大的要塞群,只不过,此时的这个要塞已经完全丧失了活力,那残垣断壁,那仍旧没有清理完毕的尸体,还有那尚未完全熄灭的大火,无不在向人们展示着这里曾经的惨烈战斗与撕杀。
天越来越阴、越来越沉了,铅灰色的云密集的布满了天空,一阵更冷的寒风吹过,几片雪花随风飘落,紧接着,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整个地区都被笼罩在白茫茫的严寒中。
北海道的冬天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