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亦带我们到北方去赈灾,国库已空虚,亲眼见证灾年的穷苦百姓究竟是如何挣扎求生,采岁终于有理由出现,大手一挥将各种物资运往北方。
南方由采止带几名太医看顾百姓,此时的皇室早已名存实亡,忙碌于各地的都是采家人,或是采家的亲家,比如银川忙于在各国之间交涉,稳住一方是一方,苍遥远居北境带领燕州驻军镇守边疆。
太初十九年秋,西南黔州匪患横行,采莫、采故率兵三万剿匪,因山路难行,丛林茂密,历时一年。
军饷早就断了,采亦携百官上书方从国库抽调,加之采岁和采居的协助,勉强度过难关,兄弟二人这些年一暗一明行商,供养了燕州驻军、西北铁骑和闽州水师。
太初二十年春,江南鸢都正值二月莺飞草长,昌黎国开始滋扰燕州庸关郡,漠南国挥戈南犯朔州。
苍遥击退漠南国,将漠南国远逐漠北几近灭国,昌黎国趁机偷袭占据庸关郡,并向南接连攻破十数座城池,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直逼京城,早在皖州便扬言不杀降将、降臣与百姓。
同年夏,东边海上倭国卷土重来,占领了琉球国,以琉球为驻地向闽州不断进兵,两位叔父守在闽州作战。
不久皇帝驾崩,下诏无子嗣的后妃全数陪葬,共八百七十六人,德妃苍逸早被采家接出宫,有的连夜出逃却被护卫杀死在宫中,尚嘉一生无任何政绩却嗜杀成性,故谥号“爻”。
爻同尧音时为天地万物变动、生生不息之意,而音同驳则是“寒邪、杀气”,所以给太初帝的谥号充满了奚落与恶意,恰如其分,就像浥朝最昏庸的明帝谥号“明”,也是极其讽刺。
尚瑜王朝大厦将倾,北境南门都靠忠臣良将守着,然尚嘉三十多个皇子公、主一心只忙着抢皇位夺权。
荒谬的是,自太子尚钦、爻帝尚嘉嗝屁,二十个皇子轮番上阵,坐在龙椅不过半月便被其他人杀了,八个公主亦为权利争夺,整个鸿安殿和鸿兴殿满是血水,文武百官除采家势力范围,其余皆被各方势力角逐屠戮殆尽。
所有的一切都印证了采亦那句烽烟四起,四年自然灾害和战乱以致民不聊生。
祖父采鸥和大哥采归在西北抵御宛越,苍遥远在漠北,二叔采樱、三叔采桦在闽州抗倭,四哥采莫、六哥采故还未从黔州归来,昌黎国的铁蹄却已至鸢都。
于是乎,我第一次见一个月既丢家又丢命的皇帝,真是长见识了。
那一日暑气蒸腾,城墙上矗立着一道高大健壮的身躯,一身利落短打,日光下肌肉油光发亮,汗水顺着中线不停滑落,嗓音粗犷:“听闻江南名医公仪家可治百病,我昌黎汗王病重,还请公仪家出一位太医为汗王医治。倘若不肯,就不要怪我夏侯乾坤动粗伤及无辜,毕竟江南富庶,人口众多,死一部分也无甚所谓!”
我内心默默吐槽,第一次听说为了请太医给老子治病就攻破敌方都城的,尚嘉肯定讨厌如此没有边界感的敌人(/_\)。
最后一句更可恶,不愿意就用人命要挟,这说的是人话吗?
公仪皓月正欲迈步从人群中站出来,公仪漱月拉住他:“兄长,你医术不及我。”
我和采心都愣住了,也只一刻便明了,公仪漱月说的是实话,十年前的她的确是家中医术最弱,十年后的今天早已超越了父亲公仪澈、兄长公仪皓月。
与其公仪皓月力不从心,不如公仪漱月竭尽所能,纵使不能救下老汗王,好歹有个说法,堵了对方的口,不能轻易拿百姓开刀,他们现今心中,皇室的死活无人关心,只可怜劳苦大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夏侯乾坤南下打着不杀降将、降臣和百姓的名号,就意味着他深刻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想的再不道德一些,或许请太医只是为了汗位,病床前敬孝是博好感的最佳方式,尤其是孤独一生又病痛难耐的君王,年老若有人侍奉在侧为其付诸行动,只怕这个储君之位就会偏向那一方,比如李承乾忙着谋反,李治床前敬孝。
夏侯乾坤年方弱冠,雄姿英发,长槊在侧,见公仪漱月走出人群遂下了城墙,将槊扔给侍卫,亲自上前迎接,躬腰抱拳行礼:“多谢公仪太医仁德。”
公仪漱月一袭粉紫色绣桃花长褙子,白色抹胸配鹅黄桃花百褶裙,二十七岁正是成熟风韵的气质,声音透亮清越:“夏侯王子乃朔国汗王嫡长子,孝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我作为尚瑜王朝医者,只希望为老汗王竭尽全力,以换取我尚瑜百姓平安。不知王子可否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