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化风行万里（6）

    现在我大概知道许定邦为什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对重度抑郁症又被网暴的许闹说出“你怎么不去死”、“早知道你这么丢人，一出生就该一把掐死你”，死后还要先问“有没有给他丢脸”的话了。

    这样的话对许闹是家常便饭，也是她抑郁症不可缺少的重要因素，而这话许定邦是不假思索张口就来，超过当时许闹的承受力，她也忍受到了极限。

    对他而言，面子比女儿的命重要得多，只要不给他丢脸，许闹怎么死的无所谓。

    原来，不被爱的孩子，连死，都换不来对方的一点心疼……

    她只是争气时对方骄傲和炫耀的资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只是个可有可无花费过对方时间和金钱的累赘罢了。

    我好像明白秦帅为什么说顾唯一和许闹的情况不一样，为什么会那么害怕许闹被至亲背刺；为什么许闹自杀的时候会割腕再跳崖那么决绝，为什么她会说自己没有童年。

    这么恶毒的话，正常人都说不出来，可一旦至亲好友张口就来，就是最戳心的毒药！

    纪华林抱着许闹的黑白照片坐在角落里望着天空发呆；许问在布置灵堂没完善的地方，两个人都强撑着。

    看了礼金单，秦帅是第一个，两万五千四百一十；梅君鹤是第二个，二万九千六百二十；竹萱第三，两万六千零八十；初静雪第五，两万一千三百四十；夜幽冥两万四千七百零三；长孙楠两万两千五百一十；渠漫第六，四千四百七十；莫清茶跟渠漫一样。

    只看第一页的数字我就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秦帅认识许闹二十五年四个月零十天，梅君鹤二十九年六个月二十天，竹萱二十年六个月零八天；初静雪二十一年三个月零四天；夜幽冥二十四年七个月零三天；长孙楠二十二年五个月十天；渠漫、莫清茶同一天认识许闹、秦帅，四年四个月七天。

    第二页，沈碧霄八，一万七千二；江寂寥、江寂远与江寂月同上；洛飞烟九，一万四千三；杜春风、罗箫、尚辰同上；竹尘赋十，两万四千三百。

    顾唯一十，两百一十五，补五千；浣青衣第十，二十六，补三千；柳昔雨十一、闻人妙菡十二，二十六，补一千，乐雨涵与苏若水同上。

    其余人都是普通的三五百不等，没有特定的数字意义，只是来走个过场。

    礼金最多的是秦建国跟白玉兰，分别是三万六千；接下来是秦毅和夏晓倩三万一。

    让我意外的是竟然看到了两桌粉丝和笔友，大概二十人，还穿着许闹粉丝签售会时为她们留下笔名的衣服，可见的确是真爱。

    其余人都是在网上发视频悼念，还有一部分特地设置黑色屏保，每个人心思不同，渠道不同，方式也大相径庭。

    我按照秦帅开头的方式，跟顾唯一相同的数字，两百一十五，但补了一万。

    秦帅站在纪华林身边，开着窗户抽烟，看到我跟秦枫他们出现立马用手掐掉，烟头扔进垃圾桶。

    梅君鹤还在给许问帮忙，听到秦帅叫我的名字也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

    说实在的，我还没准备好跟他们说话，因为许闹最终烟消云散，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是为了帮我。

    秦帅的面无表情让英气的五官更显凌厉逼人，语气有些强硬：“昔雨和青衣都在自我责备，我不希望在你这里还是这句话。”

    梅君鹤反而善解人意地问：“闹闹说，不怪她们，所以，是鬼子吗？”

    我将外人用结界隔开，过程回放给自己人看：“对不起，当时阴气和煞气躁动，我没到炼虚期不会分身，关键时刻没办法救她。”

    纪华林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我的乖女儿……”

    秦帅一字眉紧锁，问竹尘赋要了一根烟点燃，呛了一口烟，咳得弯了腰，眼泪顺势而下却笑出声来：“我就知道……”

    梅君鹤手上捏着许闹最喜爱的银镯子，回形纹印在他手指：“这时候私人恩怨就让我有点讨厌文明外交了。”

    我犹豫后还是想解释清楚：“他们都死了，一个不剩，灰飞烟灭……其实，许闹的命数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断了，这两年全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秦帅只是无意识地捏紧手指就掐断了那根烟，眼泪无声滑落，愧疚不已：“是我不该强留她……为难了她这么久。”

    我不经意地想到末世里许闹跟秦帅在乌尼莫克中的对话，刹那泪流满面：“不是的！如果她不愿意活着，哪怕你救她回来，也留不住她。你知道，她不甘心被抑郁症打败，她希望自己的生命能更有价值，所以这一次，她是心满意足的，你不必太过伤心。”

    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是我看过婵娟的记忆才深刻领悟到许闹的心意，她宁愿痛苦地活，也不要无价值地死，我知道也相信秦帅是懂她的。

    只是，懂，不代表不伤心，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