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咳疾,都治不好,庸碌至此,寡人要他们何用?”
赵高应声出去。
“俗话说,医者救病不救命,也针灸过,也吃了不少药。人命在天,罢了,罢了,何苦为难他们。”赵姬絮叨道。
乘太后这回还不咳,伊芙取了个蹙绣金菊软枕,让太后倚靠,端上一盏梨、麦冬、贝母、款冬花、百合等刚熬成的汤汁,想让她喝几口。
“伊芙,药先搁着,你们先下去吧!”太后嶙峋的手,推开了送到跟前的汤盏,屏退侍女。
欣然瞥了一眼政,盈盈欠身,也跟着出去,回身掩上门。
甘泉宫的寝殿一下空荡寂寥下来。政从榻上起身,在地上兀自踱步,赵姬不时闷声咳嗽,情状却比刚才好多了。母子俩,你不言,我不语,一径的沉默,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还是赵姬先启齿,牵出头绪道:
“政,母后希望可以跟你倾心聊聊。”
政停下脚步,矗立在彩绘透雕的玉插屏前,端祥着透雕的振翅翔遨的鸾凤,并没有接话。
赵姬见政并没有回应,又忍不住捂着胸口,闷声咳开。
政蹙眉,仰头吁气,闷声道:
“母后郁结于心,才会烙下病症,好生调理便是,何苦作践自己。”
“政,母后这些天老是想起,你在垂髫之时,你我母子两人相依为命的情景,那时飨食粗硬,盐茶粟饭,涩吞难以下咽,吃了膈胸,晚上你是总睡不着,”赵姬凄然一笑,径自沉浸在过去。
政有些不耐,他不想想起邯郸的不堪岁月,他现在御宇天下,呼啸生风,他希望把那些过往随风消逝,不等赵姬说完,他一挥袍袖,硬生生地截断道:“母后,夜已幕,你歇着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政,你先别走!”赵姬急切地祈求道,她知道儿子今天能来看她,不容易,说不定哪天自己阖然长逝,母子之间就之只能把遗憾和悔恨,带进棺椁了“母后知道你始终不能原谅母后的曾经的荒唐。”
“这一切都过去了!”政长吁一口气,幽幽嗡声道。
“母后了解你。这一切过不去的,它终究会像橼木一般,横亘在我们母子中间,无法跨越。也会像一卷打开的竹简,在你心里一直展开着,终汝一生,再卷不起来了。咳咳”
“母后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政,你不知道,寂寞是一只无孔不入的蠹虫,会蚀骨吸髓,我虽然贵为太后,终究不过一介女流,如果我生在寻常人家,也能享受夫妻敦睦,子孙绕膝的寻常人的幸福,可是帝王之家,峨峨宫阙,表面富丽堂皇,声势烜赫,可哪一时哪一刻,不是尔虞我诈,日夜惕厉。你我从邯郸回到咸阳,势单力薄,朝堂之上是战功赫赫的功臣列侯,朝堂之下是赢氏公族,虎视眈眈。这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你现在一定可以感同身受。”
“母后贵为一国太后,拥有母仪天下的尊贵。你可以有你的可悲,你可以觉得凄清,但你没有理由堕落。”政压抑许久,终于爆发,他愤斥道。
“堕落?”赵姬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直接地挞伐她的荒唐,一时气血奔涌,胸口窒闷,一阵剧烈地咳嗽,哇地一身,喷出一口浓血,猩红的血迹在炸开在地上,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漫溢。
政疾步上前,抚着赵姬的背,急迫道:“母后,你没事吧?是儿唐突,不该用凛冽之词冲撞母后!”
“政儿,邯郸,欺负我们母子的赵人,不能轻饶!否则母后,死不瞑目!”赵姬费力地吐出这句话后,身子一软,就昏厥过去了。
“母后,母后!来人!来人”政扶着瘫软的赵姬,失声地叫道。
太医令领着一般太医蜂拥进来,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灸,太后始终没有醒转。
政连夜召开军事会议,三个月后秦军攻破赵国首都。他亲临邯郸,将所有与他们母子曾经有仇怨的人,活埋!将青禾厚葬!
怡然的夫家赵家也遭到浩劫。怡然因为赵惇要执意纳妾,夫妻之间大吵一架,赌气回卫国野王,躲过了一劫。
秦王封赏了众将士,了结恩怨,经由太原,上郡抄近道迅速赶回咸阳。
甘泉殿的赵姬只一息尚存,政撵开众人,趴在弥留之际的母后身边耳语几句,一直昏迷不醒的赵姬竟然露出许久不曾见过的笑容。
黄昏,血色残阳,赵姬晏驾,秦王将她葬在了茝阳,葬在父亲庄襄王旁边。
嬴政称帝之后,将赵姬追封为帝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