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河带着交警队的张队长回到云庐。
范姨刚买菜回来,见到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进院子,心头一紧“上官先生,少雄没事吧?我正准备买好菜去医院看看他呢。”
“少雄没事,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你不用去医院,他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上官云河与张队长低语几句,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走到楼梯口,上官云河看了一眼换鞋处,回过头:“少奶奶在家?”
范姨随在身后,有些紧张地望着警察的背影,心里在打鼓,既然上官少雄没出什么大事,这警察来家里干什么?
“嗯,少奶奶刚从医院回来,说是要出差,回家收拾东西。”
秦多多要出差?
上官云河将几个监控探头的安装位置一一指给张队长,张队长点了点头,各自忙去了。
范姨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警察,这会儿忍不住问了一句:“上官先生,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上官云河淡淡地应了一句。
“那警察为什么来家里?”
“没你的事,忙你的去吧。”上官云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叫正在擦楼梯扶手的陈嫂:“别弄了,先下去。”
这是怎么啦,搞得这么神经兮兮的,连人都赶出去?
见上官云河上楼了,范姨随着张队长在屋里屋外转。
她一直知道家里装了监控探头,但只知道大门口装了一个。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家里装了这么多探头,第一次知道,这些探头的位置。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自欣幸,幸亏自己没有乱动,否则,不定什么时候把自己监控到了。
上官云河径直来到儿子的卧室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
秦多多果然在家。
“多多,你这是在干嘛呢?要整理,让陈嫂来,何必自己亲自动手?”上官云河故意装作不知道,笑呵呵地说。
“我要去上海出差。”
“哦,去上海啊,”上官云河走进去,拿起桌上的一份杂志翻了翻,说:“上海是个好地方大都市,你们年轻人是得多到外面去走走,开阔开阔眼界。”
秦多多苍白地笑了笑,不作声。心里却有个声音说,去上海,那是为了暂时逃离这个蒙羞与痛苦的地方!
“多多,爸跟你商量个事。”
“爸请说。”对公公,秦多多恨不起来。进入这个家后,公公一直很善待她。
“少雄还在医院里,这次,你能不能别去出差了?你要是不好说的话,我去跟你们的方总说。”
“爸,别,”秦多多依旧忙着收拾,手脚不停,也不敢抬头去看公公一眼“是我自己主动要求去的。至于上官少雄,爸放心,有人会照顾他的,在他的眼里心里,我是多余的。我有自知之明,我离开,我成全他们。”
秦多多还是沉浸在巨大的痛恨之中!这辈子追求幸福追求爱情,追来追去竟然成了他人的生育工具!
上官云河并不知道秦多多曾听到他和上官少雄的对话,并不知道,上官晓月曾对秦多多说过那样的话。
所以,上官云河循着他自己的心思说:“多多,你是不是误听了什么?爸告诉你,少雄的心里只有你,不可能有别人的。”
秦多多一边把衣服塞进箱子,一边咬了咬牙说:“爸,我没误听什么,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在我离去之前,我很感谢这段时间来您对我的照顾和疼爱,您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这是怎么了?多多呀,有什么话跟爸爸好好说说。”上官云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昨天,您和上官少雄的对话,我全听见了。”
什么?
上官云河没料到是这样。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假如硬留,那是很难留下秦多多的。秦多多心高气傲,对少雄是一片真心。但她突然知道自己一心爱恋着的丈夫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娶的她,换上任何女人都无法接受!
“多多,你能坐下来好好的听爸说几句吗?爸爸有话要跟你说。”
上官云河说的很诚恳,很亲切,也很委婉。
秦多多停住了手,怏怏地在床沿坐下。
垂着头,右手,扯着床罩的花边,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扯着。仿佛,全部的怒气都化在手指头上。
“既然你听见了我和少雄的对话,那我就不再隐瞒,有话直说了。”
秦多多竖起了耳朵。
“我简要地说吧,”上官云河暗中叹了一口气,说:“一,上官晓月不是我的女儿,也就是说,不是少雄的亲妹妹。”
秦多多愣了愣,尽管,这个消息已经不算新闻,但她还是有些怔忡了。这么说来,上官晓月并没有说假话!
“爸,我想问一句,上官少雄和上官晓月是一对恋人吧?”秦多多冷冷地问。
“这怎么说呢?孽缘,孽缘哪!”
“爸爸,我说的没错吧?”秦多多紧追不舍。
上官云河避过秦多多炯炯的盯视,扭过头,看着墙上的婚纱照,喘着气说:“多多,你安静听我说。”
“好。”
“上官晓月,是少雄从一个古镇领回来的孤儿!”
嗯?
“对,十二年前,少雄把她领了回来。当时,上官晓月十岁,而少雄十七岁。”
“爸刚才说,上官晓月是从古镇来的?就是那个有牛栏山的古镇吗?”
“是,就是你受伤的那个古镇。”
“上官晓月她她没有一个家人了吗?”此话一出,秦多多感到自己蠢极了。公公明明说上官晓月是个孤儿。既然是孤儿,哪来的家人?
“听说是没有了。听少雄说,上官晓月来到我们家之前有一个姐姐,这个姐姐因感情问题而自杀。”
秦多多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模糊的场景:古镇绣花楼讲解员贾师傅
“上官少雄有没有说,他是如何认识晓月的?”
“这倒说了。”上官云河微微地蹙着眉,显然,他对以下讲述的故事并不感冒,甚至,有些排斥和反感。“说上官晓月从小失了父母,由唯一的姐姐带着长大。这姐姐的男朋友是少雄的新生教官。”
秦多多突然明白了:“我知道了,那位教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古镇的时候听一个讲解员说的。”
“哦。那位教官生前的时候对少雄很关心很照顾,还救过少雄的命。那次,少雄和几位新生在军训后偷偷去江里游泳,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江水太深,少雄沉了下去。周边的同学都傻眼了,不知道去搭救,只知道拼命地叫喊。教官听到呼救声后,不顾一切地跳下江去,将少雄救起。教官牺牲后,少雄在毕业的那个暑假去看望教官的女朋友,却发现教官的女朋友已为情而死,留下一个十岁的妹妹。”
妹妹?
秦多多喃喃地说:“我记得那个男讲解员说,那位教官的女朋友留下的是一个弟弟呀,怎么会是妹妹呢?”
上官云河迟疑片刻,苦笑了笑:“可能是那个讲解员说错了吧,或是,你听错了。”
秦多多也不再追究,是弟弟或是妹妹,跟自已又有什么关系?
明白一点的就是,原来,上官晓月的姐姐就是闹鬼古宅的那个女讲解员,也就是当地人眼中的“扫把星”会克死人的妖女!
原来,那位给自己讲女讲解员生平的贾师傅,就是上官晓月的姐姐的最后一任男友!
明白了,什么也明白了。
秦多多有些释然。
上官晓月是上官少雄收养的孤儿,他对上官晓月的感情自然跟别人不一样,更深厚更亲密一些。
见秦多多的神色有些缓和,上官云河趁热打铁:“少雄跟晓月的关系确实比别家兄妹要更亲近些,对上官晓月来说,少雄不仅是她的恩人,是她的哥哥,更是她的父亲!爸跟你保证,少雄跟上官晓月只是兄妹关系!”
“可是,上官晓月她她跟我说,她和上官少雄相爱多年,还说我才是第三者,破坏了她和上官少雄的感情”
上官云河哼了一声,脸色铁青,紧蹙着眉宇说:“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精,早知这样,我就死活不答应让她进家门就好了。她呀,跟她的那个姐姐一样,是个祸害,扫帚星!多多,你千万别信她的话,她会那样说,纯粹是别有用心。爸不敢说,上官晓月对少雄没有别的想法,但爸能保证,少雄对她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既然是这样,上官少雄他他为什么不跟我说真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上官晓月的真实身世?”
“我想,他大概是担心你会产生别的想法吧?阴差阳错啊,越是小心就越出问题。不过,此举也正表明,少雄他在乎你,喜欢你。”
秦多多继续低着头。
“多多啊,刚才在医院里你也看到了,少雄一见到你,就好象见到稀世珍宝似的,拉着你不放。我回来之前,这小子一直跟我说,让我好好劝劝你,劝你千万别提出离婚!还说,就算你坚持离婚,他坚决不答应就完了。说这些话的时候,这小子没用,还流下泪来。你不知道,自打他成人后就再也没见他哭过,今天,他却为离婚这件事情哭了。多多,我看见少雄断线似的泪水,心里真不好受啊。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若是真像上官晓月说的那样,他和她是多年的恋人,那么,他会很高兴答应你离婚的要求,还会这样死缠活缠地不放吗?从这点来说,上官晓月纯粹就是胡中生有!”
“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上官少雄是她的恩人,她更应该希望她的恩人,她的兄长的生活能幸福美满,怎么还能搞破坏呢?”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上雄对她只是兄妹情份,而上官晓月,则很可能有其他的想法。一旦有了其他的想法,那她的所作所为就一定会带有私心的印迹。这点,也不难理解啊。”
没错。
假如上官晓月在日常生活中慢慢地爱上了上官少雄,那她自然会异常憎恨上官少雄和其他女人的婚姻,看到别的女人日夜和她爱着的男人在一起,她当然不舒服,甚至很痛苦。一旦想不开,她很可能就会做一些违背伦理的事情,比如,在夫妻之间挑拨离间,与那个情敌横竖过不去,处处作对头,恨不得一气就拆散心上人的婚姻!
这很好理解。
秦多多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承认公公的话很有道理。
“还有,爸还得提醒你。我也知道,你很可能也了解,军婚跟普通婚姻不一样,假如军人不同意离婚,这个婚是很难离成的。爸这样说,不是威胁你,而是想跟你说,无论是爸,还是少雄,都不会让你离去的。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都希望做一辈子最亲最热的亲人!好多多,你能理解爸和少雄的一片心意吗?”
见秦多多的脸色稍有缓和,上官云河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望着秦多多,眉宇间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多多,你现在不会再生少雄的气了吧?”
秦多多淡淡一笑,依旧低头头,不说话。心里乱糟糟的,她无法说服自己,上官少雄是清白的。
上官云河站了起来,很欣慰地说:“你好好想想,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能想明白这件事情的。”
当上官云河满意地走出儿子的卧房时,秦多多突然想起了什么。
“爸爸!”
“孩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秦多多的脸色又变得异常的阴沉。
“爸,我还有一个想不明白的问题。”
“你说吧。”
“对不起,昨天,我很偶然地听到您和上官少雄的争吵。当时,上官少雄说,他和您有一个约定。您说,娶我是为了延续上官家的香火。假如我怀了孩子,上官少雄要离婚要怎么样都可以。听这话,我只是个生育的工具。上官少雄,当初似乎并不愿意跟我结婚。他答应跟我结婚是有先决条件的,那就是让上官晓月继续在这个家呆下去。爸爸,我没听错吧?没理解错吧?”
上官云河的脸,一阵的滚烫,矢口否认是不可能的。
因为,自己和上官少雄争吵的时候,秦多多就在门外,她当得听得一清二楚。
毕竟,做为专家的上官云河的脑子比常人要好用得多,他很快找到了借口:“多多,爸跟你说实话,当初我决定把你娶进家门的时候,少雄那小子有些抵触。他不想马上就结婚,原因就是担心未来的老婆会跟上官晓月处得不好。你也知道,这年头,婆媳关系不好处理,同样,姑嫂也不好相处。一句话,少雄他是喜欢你的,但又担心上官晓月会受委屈。所以,一直拖着。我在旁边看着着急,便利用了一个激将法,说假如你把多多娶进门,让我们上官家有了后代,我就随你去,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察看了一眼秦多多的脸色,上官云河接着往下说:“这小子果然上当了,其实,他的心里是有你的,爱你的。只是因为上官晓月的关系。少雄这小子,长处不多,但有一条,那就是,他很重情重义。他跟我说过,对上官晓月好,就是在回报曾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教官!不瞒你说,为了上官晓月,少雄不知跟我吵了多少次。平时,少雄对我是很尊敬的。”
秦多多心头的那个阴霾,在渐渐地散去。
“多多,假如你不喜欢上官晓月,我这就让她搬出去,永远不许再踏进我们家的门!”
“爸,不必这样吧?”
“多多,你的心真是金子做的,少雄这小子啊,真不知前世烧了什么高香,娶了你这么个菩萨心肠的妻子!”上官云河走出房门又回头,脸上的笑容已不见了:“不过,我还是决定,不再承让上官晓月是我们家的人,并且,不许姓上官姓!”
“这事,就这样说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公公既然坚持这么说,秦多多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而且,她心里一直很乱,她需要好好的静一静再做决定。
上官云河来到楼下,张队长也正好检查完毕。
将张队长请进他那间中式的客厅里,慌不迭地问:“怎么样张队长,检查出什么来了吗?”
张队长一边收拾着他的那个箱子,一边摇了摇头,有些羞赧地说:“不好思意,一无所获。”
“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上官云河一边请张队长坐下,一边亲自泡茶。
“很奇怪,除了大门口的那个监控探头是开着的之外,其他的三个探头竟然全是关闭的。上官先生,是您亲自亲掉的吗?”
“没有啊,自从装上去之后,监控探头一直是开着的。”上官云河愣了愣:“张队长,你没弄错吧?”
“这怎么能弄错呢?一目了然,打开连接的电脑,视频里一片空白。上官先生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张队长笑了笑,又说:“上官先生很久没去看视频了吧?”
确实,这段时间很忙,家里忙着办喜事,公司也很忙,一味新的中成药投入临床试验中,上官云河得时刻盯住。再加上,有那么多非富即贵的要人要找他调理身子。
上官云河忙得脚不沾地。
“那么,从大门口的那个视频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上官云河一边斟茶一边问。
“谢谢,”张队长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挠了挠头皮“没有,从昨天下午三点开始,也就是说,越野车回来的那一刻起,到今天早上你儿子把车开出去,这车一直在车库。可惜的是,车库里的探头已被关掉。”
真奇怪,这探头是谁关掉的?
再说,这些探头的位置都很隐秘,家里的人谁也不知道,连上官少雄都不知道。
家里,难道出鬼了?
上官云河越想越觉得可怕。
但他丝毫没改色,依旧很淡定。
淡然笑了笑:“可能是线路不通了吧?很可能是我儿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弄关了,他在家就喜欢捣古这些电之类的东西。”
这也有可能。
“要不,我再检测一下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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