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的边缘

    从网吧出来，已是凌晨。

    马路上依然有川流的车辆，依然要等待才能穿越而过。满目泛黄的夜灯，让你很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是午夜。

    我站着，看这泛黄夜灯下自己的倒影，突然有种颓废的感觉。“上海有我颓废的倒影”我站着如是说。

    满街穿梭的车辆，灯光如炽；身旁九龙宾馆高大的身躯上，也是霓虹闪烁，可都照不进我的心，我只是任由这泛黄的夜灯，把我拖向颓废之中，深点深点再深点

    我少儿时期所有关于上海的记忆，可能只有两件事，一是猫在姑妈家的小阁楼上，看窗外那所小学的学生们做操，万分羡慕；二是在粉碎“四人帮”的时候，也装模装样地背着一个画夹，去中百公司临摹铺天盖地的漫画。前者可能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后者，则已经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当地的学生了，当时的心理现在还记得：你们能做的，我也能。这种心理可能在后来演变得愈来愈烈。

    四年级的时候，在上海的天津路小学借读。教材和我在苏北学的是驴头不对马嘴，而且还学俄文，我也就很自然地沦落为差生之一。

    学生群体中的帮派，其实一点也不亚于港台片中的社团，我对这点是深信不疑的。以致于我在以后的教师生涯中，很容易就能把这些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全是因为我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进入新班的第一天就吃了几个“毛栗子”好在请老大吃了盐水棒冰，才得以安然渡过。以后的日子里，你是极孤独的，没人理你，没人陪你玩耍，还时不时的要出些“血”挨一些打。看着别人的幸福时光，我除了暗自舔着伤口之外，更多的，也许只有祈祷了，祈祷这日子早些过去，当然更加希望的是：出人头地。虽然这只是一个很狭义的概念。

    机会很快到来，我靠着自己的一手乒乓球，横扫全校。（我原来是另外一个城市少年队的“专业”选手）我的幸福时光也就很自然地来到了，成绩也直线上升，（因为有人帮忙了）我所谓的“出人头地”我做到了。只是在借读期满之时，心里依然有着一丝的惆怅，他们能做到的，我也能。为什么最后还要离开？

    在另外的一个城市里，我是极其优秀的。可只要我踏上上海的土地，一种委靡消沉的情绪就会不自主地由然而生，我知道这全是因为自己在少儿时期被这个城市拒绝接纳的缘故，我把这种情绪，称为“颓废”乃至于在我大学毕业这个城市要接纳我的时候，我断然拒绝。我告诉自己，虽然这里是我的家，但我不要颓废地做一个家里的边缘人，我有我所要的，包括我的爱情。

    路上的车流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停止，我拖着颓废的身影慢慢穿越。路过的苏州河水现在已经是很清的颜色，河旁的植物也似乎更绿了一些，小街的卫生比以前清洁了，垃圾桶外也确实干净了许多。弄堂口的那班人还在路灯下厮杀着，去年还玩着“大怪路子”今年已经改“斗地主”了，只是牌局的“小刺激”还依然保持着，不过以前满路灯下飞舞的虫子倒是几乎见不着了

    前日去了奶奶生前住的地方，那是我的老根据地了。虽然离现在住的地方很远，但我还是能够不坐车，靠着穿越一些比较鲜为人知的路，很快地到达那里。在那里沉默片刻，思忖一番，然后在以前夏天常乘凉的过家楼下小站一会儿，便直奔不远处我儿时的“大花园”——人民公园。

    公园里的景致大概没有什么变化。杨柳照旧依依，梧桐依然庄重。该挺拔的都还挺拔着，该婀娜的也都婀娜着。几片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倒是勾出了我些许的笑容，因为我还记得，我曾经是乐此不彼的“偷钓者”呢。那些棋迷们聚会的石凳石桌上，依然是人头攒动，我在那里第一次抖抖梭梭下棋的经历记忆犹新，那次是我半目胜出，现在好象再也下不出半目胜负的棋了。

    我知道我所看到的和想到的，都是出自一种很平和自然的心态，但每当过目了，独自面对黑夜的时候，心理的阴影就会象一头巨大的兽，把我凭空攫起，使我陷于一种无奈和一种颓废，然后我会很自尊地想：我不要这个城市，我在外面会过得很好。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这所有存在着的思绪，应该都是源自内心埋藏很深很久的对这个城市的一种爱和眷念。

    儿时为不能投入你的怀抱而委屈着，长大为不能在你的怀抱奋斗而无奈着——我深深爱恋着的家乡！

    也许此次的探乡让我结束了困绕已久的一种思绪，消除了笼罩心中多年的一种阴影。也让我清晰了以前不愿清晰的一种情感。我爱这个城市，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乡；我想念这个城市，因为我就在你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