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进入脑海的时候,最好能够在黄昏中的往事中穿行。因为这个连词本身缺乏一些生动的情节。单从字面上去看的话,没有假设就不存在意义。换言之,这个词本身与假设关系密切。
心绪在黄昏中的往事中穿行,一些渺小的细节也能唤醒深刻的记忆。一只似曾相识的蜻蜓翩翩飞来,像是一束光量,心里最深邃的那个院落突然之间会悄悄打开。光也有形,经过处,一些尘土在这束光亮中飞扬。这些尘土是一些陈年的声音、颜色、空气。人也是尘土,那么与人有关的这些本质上也是尘土,与人一样,来自于尘土,回归于尘土。当然,这个过程相当平淡并且缓慢。我的眼睛跟着这只蜻蜓再次进入这个深邃的院落,目光逐一扫过院落中零乱的叶子、木制的方格窗户、墙上贴着的剪纸,还有那些衣服一样生长在石头上的青苔,以及房檐下眉毛般发霉绿毛。蜻蜓翻过房檐消失在更多的光亮中,我却觉得自己与整个院落一起下沉。
越是下沉,黄昏中的光线就越加暗淡,和一个人的不期而遇,必定是从声音开始的。这个人名叫如果。在颓败的廊檐下,我了坐下来,如果也坐了下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仿佛整个黄昏漫过黄浦江那样漫长。于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听见有一些白云被风撕裂的声音,有一些花树相互抚摸的声音,还有一些轻叩门扉的声音。这些声音最后都落入并隐藏在颓废院落天井里的一池水里,水面平静,水色清澈。
如果的故事并不冗长,或者可以用简单明了两个词就可以概括。如果是个女性,如果曾经和一个男子相爱过,如果心甘情愿地让这个男子搞大了肚子,如果最后又被这个男子抛弃了。这样平凡普通的故事在这样繁华的都市就像是一种随处可见到处可用的纸巾。但不同的是,如果并没有因为肚子里面的内容而和这个男人大吵大闹,只是悄悄地去了医院,悄悄地结束了一个生命。其实这个结果也很普通,每天的每时每刻都会在不同的街道医院或者社区医院发生。我要说的是如果在给我叙述这个事情时的那种平静的心情,那种冰冷清澈的神色和提起那个男子如果仍然深邃的目光。这一切,让我觉得如果是另一口天井,和我身边这座院落的天井相对应
黄昏正在从挂在房檐的一个蜘蛛网上下滑,黄昏走过的地方,蜘蛛网金色的丝线开始氧化,不再耀眼和璀璨。如果现在没有以前漂亮了,但我知道如果是漂亮过的。在如果漂亮的时候让我遇到的话,我也许也会迷恋如果的漂亮,因迷恋而占有,因占有而厌烦,最后抛弃,也许不会。如果还会有如果,一个小如果。
现在当我描述这个过程的时候,远没有当初和如果并排坐在黄昏中的交谈精彩。文字平淡无奇,但这不是我的错。黄昏的色彩朦胧而富有诗意。透过黄昏,我看见如果曾经漂亮的脸上隐含着忧伤,五官随着黄昏色彩的变换而晃动,胸部跟着黄昏的脚步而起伏。我们的交谈不时会有短暂的寂静,在寂静中看似沉默的我,其实从心底里涌出原始的本能的深深渴望。
渴望只是心中或者头脑中的一种思绪,而不是行为。高尚和卑鄙的区分就在这里,高尚的人把卑鄙的思绪永远保持着思绪的状态,而卑鄙的人却把思绪变为行动。也许,高尚有些虚伪,卑鄙却近似真实,这不是我能区分清楚的。我只知道,在高尚和卑鄙之间的道路上,存在许多的门,从不同的门里走进去,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其实,结果更加接近于如果。现在从这个词语本身来说,为了使“如果”这个词(而不是人)生动起来,我们首先应该使之完整。“如”是意愿,是相同,是比较;“果”是木实,是究竟,是实现。意愿实现、究竟相同、木实比较,终于成为“果然如此”前人写作时,除了从上至下外,还有从左至右或者从右至左,不明所以的人为了简单起见,就把两个字组合起来,组成“如果”这个假设的词组。仔细想一想,这个里面还有很深刻的哲学意蕴。如与若同意,道德经中的“明道如昧,进道如退,夷道如类,上德如谷,大白如辱,广德如不足,建德如偷,质真如渝”由此来看,如果是有如果的。就若那么一个黄昏,在上海的一座破败院落中,如果从二楼挂着竹帘的一扇门里出出进进,像一株草,在夜色里摇曳。这个院落,本身就是如果,积满了灰尘,我轻轻擦拭了一下,便拂出些已经褪色的往事来,在天井里参差泛起。
但我期待着有一天能够与如果在书店邂逅,我会轻轻打开,就如打开一本晦涩的书,我们可能会在字里行间深入浅出的阅读,或者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