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断章六

该发生一些什么，这是正常的。但是，当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的时候，当你们越来越舍不得对方的时候，你们之中一方的终点站到了，他（她）不能不下车，于是，你们依依惜别。这种离别也许是诀别呢。

    对于这样的相遇相知是很可以让人抱憾终生的。

    朋友之间、亲人之间、邻里之间你想一想看，是不是都有这样的在一个时期一段旅途中同乘一列列车的感觉。　　　　五十六

    真正令人遗憾的不是因为一方终点站的到达而分手，而是因为在同一趟列车上有的人看到你们交谈的这样愉快，你们这样神采奕奕，你们这样谈笑风生，他的某些神经承受不起了，于是，在你上厕所或者有事情需要离开的一个时间里，这个人给你的朋友说你是强盗或者下流胚子，说你此刻就是干什么见不得人或者对不起你他（她）的事情去了。

    他说的仿佛他就一直跟在你身边任何细节都一览无余的一样。

    于是，当你回过身来的时候，你的朋友不再跟你说话，连你的解释也不想听。

    是的，真正令人痛心的是在这里。

    五十七

    想起自己小时候作过一次“贼”那时的我大约有八、九岁。

    那时候上课的时间不多，成天就是背上小背篓，扛着红缨枪学工、学农、学解放军。生活的平白加上刚刚学会几个字的欣喜，常常让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于是，谁兜里能够揣上几本小人书（连环画）就让所有的同学刮目相看。

    因为家境拮据，自己买书对我来说只能是心里很奢侈的一种想法，于是，在一次用自己省下的几分钱租看小人书的时候，我悄悄地把一本现在忘记是什么名字的小人书从领口装在自己的背心里；我悄悄地退出来的时候，书摊的主人从我有很多小破洞的背心里看到了他的书。

    结果大家可想而知。我是被父亲拎着回家的，就象老鹰拎着一个小鸡（在小的时候，我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样，不容我解释或者说一声道歉或者表示痛改前非的决心，鸡毛掸子已经在我身上活蹦乱跳。

    这样的时候，并不心痛。

    五十八

    我不知道把自己小时候做“贼”的经历和长大后被人误解的事情拿来做比较是不是合适。

    我想说明的是，肉体的疼痛是暂时的，尽管可以牢记一生，却不会疼痛一生；而心灵和情感的疼痛尽管没有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伤痕，但其疼痛却是终生的。

    五十九

    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会流泪的，但我不想让你流泪。

    我自己的眼泪自己流已经足够了，我不愿意把我的悲伤给你，不愿意把自己的软弱给你，不愿意把自己的负担给你。

    我不知道父亲哪一次打我能让我在我的一生中像这次一样受用不尽，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了，也许是依偎在爸爸的怀里，也许是抱着爸爸的腿。

    但是，我知道，爸爸打完我之后，自己也哭了。这是我三十岁以前，唯一一次见到父亲流泪。

    父亲的眼泪至今仍然浇灌着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