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怔,呆看那断裂的翠镯,越发的失神。
母亲的镯子被刘公公砸得粉碎后,母亲便像失了魂般,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仿佛是失去了最至亲的亲人般,她几乎崩溃,后来终究抵御不住,抑郁成疾。
还是五哥帮的忙,自那日相救后,五哥便不时会来飘羚院,对她们嘘寒问暖,照顾有加。见母亲病了,他便宣来了太医为之医治。只是母亲的病乃心病,药物治标不治本,即便身体有所好转,精神依旧不振,依旧郁郁寡欢的紧。
那镯子就是为母亲治心病寻来的。五哥花了很多时日才找得差不多成色的翡翠玉镯讨母亲欢心。
镯子虽没有母亲那只完美,但也像个七八层,也是上好的翡翠,碧绿通透。她依旧记得母亲看见那镯子时的神情,仿佛看到了曙光,满满的皆是欣喜,她知道母亲也是被五哥的那份心,那份诚意所感动,为他的难能可贵而动容。
母亲一直保存着那镯子,就像保存她以往那只一样,她也会像往常一样拿出来看上一看,只是那眼中的愁思越加的凝重。
一思一直猜测那镯子是皇叔所赠,皇叔看母亲的眼神是异常柔和的。只是后来才知道那玉镯是锦文帝所赐。在第一次宠幸母亲时,锦文帝便赐了那玉镯。玉镯本是一对,锦文帝却只赐了一只,他说,“此乃龙凤镯,龙者朕也,赐于舞儿;凤者舞儿,由朕留着,朕要挂在心间,让舞儿生生世世藏在朕心间。”
即便那话乃锦文帝花言巧语换取她真心的手段,即便母亲清楚的知道那些全是浮华美梦,可当她说起那夜的话来,依旧面露羞涩,数不尽的幸福。母亲原就是纯朴之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丈夫便是天,丈夫便是一切,只是那个天是无数人的天,承载着无数人的爱和怨。
母亲对锦文帝是那般的真心的,她心甘情愿付出了所有,她是那样的把他尊为天神般供在心底,可她换来的却只剩下凄凉和没落。即便如此,母亲对锦文帝依旧心有爱恋,她将所有的情意都寄予那镯子,那个镯子是她们的定情信物,亦是她对锦文帝仅存的美好留恋。镯子没了,留恋也没了,五哥找来的不只是一个镯子,也为母亲找回了一点留恋。
待到出嫁时,母亲便把镯子给了她,亲手为她戴上,那样不舍,却也那样释然。那时母亲流泪哽咽,抬起一思的手看了那镯子很久才说,“这虽不是娘亲原先的那只,也不如原先那只珍稀。可这却是值得珍稀的宝贝,这里饱含着你五哥的真心,那样的真情,比起原先那个来,不晓得要珍贵多少倍。思儿,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真情……无论出自何人,只要是真的,便是珍贵的。母亲没有福分,希望我的思儿能拥有如此福分……”
只是她也没能有幸留着那福分,没能……
她坐在溪水里,想起了母亲最后说的那番话,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镯子,断了,母亲的镯子断了她失去了对爱情的唯一留恋,而她的镯子断了,却是失去了珍贵的真情,五哥留给她的真情。
她拥有的真情断了,她阻止不了真情的流逝,她阻止不了命运,她如何也阻止不了……冰冷的溪水渗透进来,一丝丝,一缕缕,由着全身直往心底送,那样急,似湍流,如何也阻止不了,阻止不了冰冷渗入心底,寒透了心……
“一一。”
仿佛是幻觉,一思竟闻得贺修的声音,那样温暖,那样柔和,也那般的真切,可她也留不住,她留不住所有的美好,留不住贺修,留不住五哥。命运似乎夺走了她所有的幸福,她哭的越加的厉害,那般凄厉,那般悲凉。
“一一,出了何事?”凌卿月顾不得男女有别,礼数常伦,他跑了过去,扳住她的肩,急切相问。
那样的一一,楚楚可怜得令人心醉。仿佛心被浸没在酸水里,酸楚苦涩得难以控制,又仿佛被人狠狠的揪住的心,拧成麻花,纠得发疼。
“一一,出了何事?”他又问,那样忧心如焚。
一思抬头所见的就是如此忧心忡忡的脸,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极像贺修的脸,她看着,看得一时出了神,看得越加的心酸。
她憋着嘴,颤抖着唇,仿佛就在贺修面前,可以软弱,可以哭泣,可以被人怜惜。她无比的委屈,似无助的孩子,指着水中那两段碧玉,可怜兮兮的哭诉,“镯子断了,我的镯子断了……没了,他没了……”
那样的话,那样的人,瞬间占满了凌卿月的心扉,皆化为酸涩,排山倒海般的一浪接一浪涌来,不停的不断的浸没凌卿月,吞噬他所有的理智和道德。他猛地拥住她,紧紧的拥住,仿佛不这样就不能安慰她,就不能保护她,他那样说,“没了……我给你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