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如何也不忍食用那些蜜望,仿佛吃了便会吃去五哥留给她的所有美好。她把它放在佛堂里,供奉在佛主左右,是想着让五哥如佛般存在于自己心里。他对她的好,她只能用铭记在心作为报答,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即便想也做不了。
她轻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缝制的衣裳,盯着那月牙白的缎子,竟又一次失神。她日赶夜赶一直在缝制这件衣裳,自绣完花样以来,裁衣缝制,她大约已用了整整三日,凌卿月也三日未来纠缠。他来时她怕,怕见他,怕他不能放下,苦苦纠缠下去。他当真不来了,她又还是觉得怕,仿佛是完整的心愣是被敲去了一角,空空的,如何也不踏实。
女人原就是多愁善感的动物,她这样的本不该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去伤怀这些,可她还是抑制不住本能的反应,她原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今日,他也未曾来过么?”一思淡淡相问,即便知道答案,她还是问出了口。
“谁?凌大人吗?未曾。”风芽绕着线忙回答,想了想,又说道,“近日好生奇怪,凌大人忽然没了踪影,而小的又总觉着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可仔细去瞧了,又什么也没有了。主子,你说是不是那哲王爷灵魂索命来了?”
一思轻笑,被风芽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她开解道,“傻风芽,哲王又未亡故,如何灵魂出窍来此索命啊?再者即便真来索命也该找我,找你又有何用。定是你晚间未曾睡好,白日恍惚了。”
近日一思晚间睡得不好,连带风芽也睡得不踏实。
一思近来夜夜发梦,坠楼一幕又似恶鬼缠身般紧缠着她不放,她如何努力也摆脱不了。
最最奇怪的还要数前日,她竟梦见了现代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从未见过那个妹妹,可她竟梦见了她。梦见她死缠着贺修不放,梦见她抢走了她所有的幸福,抢走了她的心,抢走了她心里最深爱的那个人。只是最后她穿着婚纱怒视她,怨毒的对她说,“我要和贺修结婚了,他爱上了我,因为你的心脏,他爱上了我,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可是为什么我却那么恨你,恨不得生食你的肉,恨不得吸食你的血,你为什么如此可恨,即便走了,也要带走他,带走他的心……为什么?”
不知怎的,明明是梦她却觉得真实,仿佛真有其事,在现代她的心脏救了妹妹,而贺修因为她的心脏而爱上了妹妹。以贺修的痴情,那般的事是绝有可能发生的。贺修是她的所有,同样的她亦是贺修的所有,那时候贺修的父母多反对他们的婚事,他依然不从,俩人坚持不懈终究感动了他的父母,本以为经历了艰辛之后便能看到曙光,只是未曾想却是真正的天各一方。
作为寄托,他视拥有她心脏的妹妹是她也极有可能。如同她自己,会因为凌卿月像贺修而不能自己。
一思苦涩一笑,他们本是那般是相爱,那般不顾一切的相爱,可那些,现在只能是梦,连美梦都不是,那样的梦连想着都似含着胆,苦涩得不能言语。
“公主,你非得如此笑么?公主以往的笑有多迷人啊!”风芽揪眉,轻轻抱怨,想起以往的一思,她便不由的兴奋起来。
那时候在飘零院,虽是日子清苦,时常还要受人冷言冷语,可自在时气氛也是相当的活跃融洽。公主含蓄,有时却也笑得爽朗,特别是作弄人时,那笑容美得无懈可击。
风芽微微皱眉,说得极其委屈,她道,“公主有多久没有真正的笑过?风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公主笑了。自来了南秦公主就一直苦着脸,好难得才笑,自刺了哲王后便越发的稀有了。公主不知道,你的笑有多迷人,人家杨贵妃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家公主回眸一笑,那是七宫八宫,甚至万万宫的粉黛皆无色。我们公主是整个风潮古都最美的女子。”风芽说道后来便控制不住,说起公主的美,她的话便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早年无聊时,一思曾给风芽讲过后宫女人的悲哀,讲过杨贵妃,讲过珍妃,还讲过妲己。一思不好风雅,却是极喜欢白居易的长恨歌,每每读来总有一丝伤怀,特别是那句几乎被传诵烂了的名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满满的相思满满的惆怅,每每吟诵都觉悲凉。
只是那回眸一笑的名句经风芽这一曲解,还真令人忍俊不禁。她忍不住调笑问,“七公八公,万万公?原来我迷倒的都是些老公公呀?”
“呀,公主又使坏,又作弄人。”风芽撅起嘴不依起来。
看着风芽真切且可爱的面容,一思便不由的哧笑出声,这般的光景仿佛一去不复返,有多久她和她未曾如此调笑过?以往她作弄与她,每每见她把风芽气得直撅着,母亲便要笑着说上几句,说她变了,变得越加懂事,变得开朗了不少。
她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发觉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可在她的心里,唯一的母亲,只有她。她便说,“无论思儿变成如何模样,依旧还是母亲的女儿,永远都是。”
那时,母亲就会动容,紧紧拥住她,抚着她的头,柔柔的抚着,而后用她那甜柔的音调说,“思儿永远是娘的好孩子,永远都是。”
一思不免伤怀,想到过去,想到以往,她就控制不住想到母亲,想到五哥,想到皇叔。
现时,大蓝内乱,不晓得皇叔如何,母亲如何……
“公主……”风芽看着一思的笑容凝住,便也止了笑,轻轻唤她。
“没事……”她淡淡回道,正巧听闻外面有重重的敲门声,便立马转移话题说,“去看看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