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害了相思,卿月害病不起。如此惊雷般的话语,如此骇人,如此震人心肺。
一思只觉得握着杯子的手也被如此惊骇的话语震得毫无力气,虚弱得连小小的杯子也抓不住。那样小的茶杯,却是那样的重,而那般的沉重仿佛能流动,顺着血脉直接涌进她的心底,那样急,那般快。
只在瞬间,仿佛所有的重量皆凝在了心上,有人似加秤砣般在她心上一块接着一块的坠上巨石,即便那样沉重,即便再无承受能力,即便沉得直发疼,依然不停加着重量,不停地加,仿佛要将心彻底的坠落才肯罢休,仿佛要重重的坠出血来才能停止。
一思只觉喉间胀得生疼,她屏住呼吸,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强装镇定,问,“凌大人,病了么?”发出声,她又惊愣,即便她如此克制,声音里却依旧夹杂些微的波动。
淳于烈拿起茶杯,喝上一口,一反常态,仿佛问到了难处,微微皱眉回道,“恩,病得还不轻,卧床三天没起了,早朝也是好几天没上朝了。昨儿个去看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迷迷糊糊的一直昏睡着。大夫说是郁结攻心,心里有结解不开,加上劳累过度又是淋雨着凉的,多重因素和着就成疾了。”
说起卿月来,他便不免有几分担心。如此的状况以前也出现过,那是八年前,卿月突然没来由的病了一场。那病来得蹊跷,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说倒下就倒下,都城名医宫里太医个个素手无策,比这次悬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时卿月也躺在床榻上,惨白着脸,气若游丝生命只在一线间,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才醒来。
他自小就是跟在二哥身后的小屁孩,和那三奇绝混得相当的熟,就如亲兄弟般,甚至更胜于某些亲兄弟。卿月是三人中性子最好的一个,极容易亲近,他也特别的亲近与他,有时候淳于烈觉得凌卿月比二哥还像哥哥。
“朝中出了何事,他会劳累过度?”淳于烈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一思心上,刻得生疼,激起层层不安来。她强压着心底的不安和痛楚,又为淳于烈斟上一杯云雾,淡淡相问。
“嗨……哪是朝中之事,就为一女子。”淳于烈说起这,面色倒是又恢复如常起来。要不是卿月真病得重,他真有捧腹大笑,好好调笑卿月的可能。
凌卿月在南秦是出了名的,垂涎与他的女子不在少数,二哥常说,都城如有十万未婚女子,有九万是想嫁于二月公子的,还有一万是因为实在自卑,内心想却不敢明着想的。归根结底,所有的女子都好二月公子。只是二月却迟迟不成婚,久久不动心,只为等待他的一瓢水。
二哥也常说,“卿月太过拘泥于男女之情,倘若有一天真爱上了某位女子,便是会为之死得惨烈。”
卿月当时只轻轻一笑,回到,“无论是谁,倘若真爱上了,皆是如此。出云也是一般。而且,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即便凄惨的也是幸福的,为所爱,值得。”
当时淳于烈就想着,让若真有那天,俊雅不凡云淡清风的凌卿月会是什么样子,对每个女人都彬彬有礼报以抱歉一笑的二月公子会是何样?只是昨日看了,他除了担忧竟还有大笑的冲动,那般风雅的二月公子竟能为一个女子落得如此狼狈,委实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思一顿,只觉心都为之颤抖,她并没在意烈王的表情,只停留于那“女子”二字。她微微调整,似漫不经心,又问,“为一女子?此话怎讲?”
“嗐……岂不是女子么!嫂子可知卿月为何劳累?原是他近日不眠不休只为做一件首饰!”
“首饰?”一思莫名的揪心,急急相问。
“恩,首饰。他随身侍从说出此话时小王也是与嫂子一般不可置信。那侍从说,卿月前两日淋了雨回来后便像变了一个人,好似失了魂魄,一会笑一会愁的。接着就变得行踪不定,去哪里都不让他跟着。每次回来皆愁眉苦脸,总揪着眉,仿佛有多大的伤愁。晚间也不睡觉,没日没夜的做首饰。卿月手工极好,做的东西很精致,那年为母后镶了一支金簪,精妙之极,连母妃都觉着好。卿月此次做的是一只镯子,银质的,镂空雕花镯。那镯子细小又雕了并蒂双莲,片片花瓣精细可见,相当精妙绝伦,可想而知费了多少心思。那样的镯子也绝非男子所用,必是女用,以此推论卿月乃为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