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求的眼睛

    　　我不常去市区，那天去买衣服，便逛了圈市区购物中心。

    走在夜空下的城市当中，周围弥漫着雾蒙蒙的空气，耳际充斥着汽车的引擎声。路上行人穿梭，有的漠然擦肩，有的冷冷地对人瞄上一眼。

    街两旁的霓虹灯闪亮，音乐响起来，优雅的，高亢的，轻柔的，浪漫的，营造着时尚鲜亮的购物氛围，让每个置身其中的顾客，特别是女人，都觉得自己似乎很高雅美丽，物质和精神都很充盈。

    咖啡馆门口站立着英俊清瘦的迎宾男侍，穿着墨绿色的坎肩，腰际系着一条显得略微松弛的装饰带，把笑容贴到脸上，热情地招呼着穿过咖啡馆崭亮的玻璃门的人们。

    街上有很多人开着奔驰、宝马汽车，透过贵气的汽车玻璃，模模糊糊看见他们的脑袋，头发整齐地打理着，戴着酷酷的墨镜，很潇洒阔气的样子，着实让人想到“成功人士”这几个字。我在街这边，准备到街那边去。刚要下地下通道，看到一辆车身很长的小轿车缓缓开过银泰店门口，我正惊羡于这豪华的汽车时，看见车尾后面“拉”出一个小孩：他站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手里拿着的应该是玫瑰花，穿着明显偏大的衬衣。他见行人走过，便上前推销他的鲜花，不过好像没有一个成功。

    我走过了地下通道，乘电梯伸到了人行道上。刚一到地平面，就是刚才那个小男孩便凑上来，把花顶到我的下颚，大大方方地嚷道：“阿姨买花吧，买花吧，阿姨真漂亮”宁波这样的小孩很多，他们追着行人跑，软磨硬泡一定要你买他的花。花一点也不新鲜了，包在透明纸里，显得又脏又俗气。我见怪不怪，不耐烦地挥手说：“不要，不要”一边快步走开。果然，那个男孩尾随上来，还用一只手拉着我的衣襟，我感到更加讨厌，使劲拽了一下衣襟，对他加重了语气：“不要！”可就在我回头对那男孩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楚楚可怜，那么焦虑，又那么无奈！我不禁轻轻哆嗦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更加快步子离开，仿佛要逃离；可这档，背后又传来那个男孩的声音：“阿姨，以后一定常常从这里走啊！”听了这话，我心里顿觉一种异样的滋味，这陌生地甚至不着边际的话语，就像一个实在无助的人说给自己听的安慰一样。

    走开了很长时间以后，我脑中还是不断想起出男孩的眼睛和他的话。那眼神，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可怜，眼睛是不会欺骗人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情，眼神是最好的答案；那话语，别说和他年龄相称不相称了，就是大人，在那个时刻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可见内心的力量有多强！这让我看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他孤苦无助，充满了对别人的希望，充满对金钱的渴望，而那种希望和渴望，已经在他心里堆积起了一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要么不被发掘，一发掘的话，无论归于邪路还是正路，都将产生巨大的作用力！这是我当时强烈感受到的，也是在现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能明显回味起来的。

    街上还有很多小孩子，女孩像天使，男孩像骑士，说句不经意的话，做个不经意的小孩子的本能举动，大人们都会把它当作天才、聪明的最初痕迹。可是谁来观照那些街沿的流浪的小孩？他们智商很差吗？他们没有欲望吗？他们就非要卖花吗？他们的童言谁来发现？他们的惊人之处谁来评价？

    这也许就是命运。花落谁家？

    我觉得事情到了命运这个层面，除了双掌合十，别的真的没有什么好说了。我被自己最后的话噎到了。

    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