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菁泪

    三十多年的时间在人生当中应该不算短，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变了模样。自己的容貌也变得很苍老，皱纹也悄悄爬上了眼角，心自然也变得很沧桑。我一直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温暖的港湾，看透了人情的冷暖，有太多的往事，不堪回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痛和凄凉。

    在我懵懂记事的时候，母亲就患了精神病，父亲在外地工作，远亲近邻都瞧不起我的母亲，更看不起我们姐弟三人。我的堂婶，堂大妈也跟着起哄，在父亲回家时，说母亲的坏话，父亲听了这些话，还经常打骂母亲，非要跟母亲离婚不可。我跪在父亲的面前求他不要丢下我们，也许父亲听到我们的心音，就不再提离婚之事，可对我母亲不冷不热，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带着三个孩子多么不易，还要受别人的白眼，我母亲的病更加重了。苦菜花也许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注定品尝苦涩的。无边的暮霭勾勒不出阳光的灿烂，倦归的鸟儿也飞不出风儿的方向，迷惘的母亲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不公。

    我记得有一次母亲的病情加重了，那年我才5岁。她带着我们姐弟三个走出了离村庄很远的地方，到了一个枯井旁，便哈哈大笑起来，对我们说这是天堂，让我们都跳下去，我们吓的大哭大喊，正好有一个过路的好心大叔，把母亲给哄下了，还带我们到他家吃了顿饱饭，又把我们送回了自己的村庄。这一幕永远长存于我的记忆里，逐渐明晰，缩短了时空的距离。

    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的病慢慢好起来，我们就跟着父亲到他工作的地方---三门峡一起生活。当时我爸的工资只有60多块钱，一家的生活可想而知。学校的学费是2块6毛钱，给我买不起文具盒，父亲就给我用厂里的白铁皮做了一个，我把它放在书包里从不敢拿出来。有一次班里的一位男同学把我的文具盒拿出来让大家嘲笑我，我暗暗的哭了两天，但我从苦难中知道了“懂事”二字，最终没有告诉父母，独自品尝这苦涩的生活。

    还有一次放学，小伙伴们邀我去小安看电影，我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母亲会担心的，就决定打道回府，可是我独自一人不熟悉回家的路，只是默默的沿着铁路漫无边际的走着哭着，正好碰到一群军人叔叔把我送回了家，从此我再也不敢远离这座城市。

    过了一段时间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木马玩具，每天两个弟弟坐在上面，你争我抢，玩个不停。父亲的同事看到我们家生活的拮据，就带着父亲到山西去买狗，买回家用大锅煮着吃。三门峡离山西很近，过了黄河大桥就是山西，当时山西农村人不吃狗肉，狗自然很便宜，一块钱一条大狗。我父亲和他同事赶回了几十条大狗，一个院子里拴满了狗，那段时间里，我们每天都可以吃到狗肉，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三门峡的这段时间是我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生活虽很拮据，但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幸福也许是过路的风景，好景不长，老家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我们家分了十来亩土地没人替我们来种，奶奶已经70多岁了，我们只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母亲一人带着我们姐弟三个，担起家的重任。家里没有男劳力，白天母亲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给我们做鞋，缝补衣服，母亲累出了一身病。我是家中的老大，几次想辍学回家，可母亲总不肯答应。我看着母亲疲惫的身躯，心里一阵阵的酸疼，放了学，就赶紧帮母亲干些家务或者农活，来减轻母亲的负担。从苦难中我也锻炼了自己坚强的性格，不想依靠别人，自然轧草，喂牛的活就落到了我的肩上，从此我和母亲共同承担起这个苦难的家。

    每逢佳节，是我们家最怕过的日子，父亲离家很远，只有在农忙时才能回家。看到别人家团团圆圆，热热闹闹，我母亲独自落泪。我和弟弟只好不声不响，尽可能不去打扰母亲，该干么干么。这更衬托出我们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那时农村人的心态也许是变形的，就连孩子们都学上了大人，在我们每次上学的时候，有些同乡调皮的孩子，看着我和弟弟不顺眼，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只能护着弟弟，独自品尝比黄连还苦的滋味，回家也不敢向母亲诉说，因为我知道母亲比我们还苦。我记得有一次放学回家，同村的小林，见到我弟弟在路边走着就一把推向冰河，幸亏冰冻的厚，不然我弟弟就没命了。我打不过小林只能忍着，躲着他。用自己瘦弱的身子背起小弟，领着大弟，强忍着眼泪回到了家。母亲看见我们的脸色不好，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弟弟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母亲，母亲就去找那一家人，可小林家是我们村有名的恶霸，谁敢惹啊！他们不讲理，竟然还动手打了母亲，我母亲气的一头撞在墙上要死，我和弟弟就跪在母亲面前，求母亲不要丢下我们，我只好劝着母亲回家了，从此我和弟弟再受什么委屈也不敢告诉母亲，只能躲着别的孩子，免得招来更大的麻烦。

    自那以后，我小弟弟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他虽然很懂事，在学校努力学习，回家帮母亲干活，终究没逃脱命运的驱使，由于精神压力太大，把他彻底摧垮了，得了精神病，再也没有清醒过，给我们这个苦难的家庭当头一棒，我母亲彻底被摧垮了，她49岁患上了脑溢血离开了人世，给这个本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我和父亲从此勇敢的承担起这个苦难的家。

    岁月无常，生命无奈。并不能摧垮一个人的坚强意志，相反悲剧可以净化一个人的心灵，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磨难才会成长为一个真正勇敢的人，才能沿着这条道路走完后来的春秋，让眼泪汇聚成丰硕的果实吧！